第5章 对不起

贺璟庭的人很快找到季苒，当得知季苒此刻在警察局时，男人那张冷峻的面孔终于有些异样，听着许明朗添油加醋将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后，眼底的不满更是又添几分。

季苒今晚的举动，确实跟以往温顺内敛的形象不符，尤其是去夜场，贺璟庭眯起了眼，显得十分危险。

再接着，贺璟庭便带着不悦，亲自去接人。

车上特助打了几个电话，便搞清楚事情原委。知道是有人诬陷季苒是夜场陪客，再加上她没带身份证无法证实身份被带走，另一方面却又验证她是在夜场内被带走。

这两件事，不论哪一件不能让人敞怀，尤其对贺璟庭来说。

自己的未婚妻跑去了夜场，还闹到被警察抓走的地步。

车内，男人的面容冷峻，寒意逼人。

……

“季苒。”

外面的警官叫她的名字，“出来。”

“监护人来了。”

季苒听到这几个字，打盹的眼皮骤然睁开，她爸远在千里之外，哪来的监护人。

贺璟庭带来了季苒的护照，证实了她的身份，加上陪客这件事是个误会，便放她出去。

休息室外面是警官办公室。

贺璟庭背对着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立在门口的位置。

季苒一出来时，便对上他浓郁的视线。

在那一刹那，季苒恍然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贺璟庭出差半年，这是他们这半年里第一次见面。

地点却是在这种地方，四下都是人声，她颜面无存地被带到这里，而贺璟庭突然过来，将她救出去。

有种闹剧感。

上周，她提分手的那通电话，被贺璟庭身边的特助给摁了。

从她决定分手到现在，两人一直两地分隔，没有好好谈明白这件事。

这会儿，不知是太久没见还是什么原因，季苒有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

贺璟庭阔步走过来，分别这么久，两人再相见。他一如既往地想要碰碰她，却被季苒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气氛有些许微妙和尴尬，季苒不自在地绕过贺璟庭，没有跟他对视。

男人走在她身后，灼灼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略有些思索，信步跟上。

她出来时只穿了一件衬衣，套了一件牛仔外套，这会儿夜风阵阵，冷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

没走几步，一件宽厚的外套落在她的肩上，她抱着手臂抬头，被贺璟庭揽着肩膀搂在怀里。

“去车里。”

半带着塞进车里，季苒始终一言未发。

“开车。”

车内一阵寂静，两人未说一句话。

车行至一半，男人再迟钝，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倏然开口：“夜场好玩？”

季苒也没想到贺璟庭时隔半年再回国，跟她说的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她兀自低笑了一声，这个男人始终是这样。

他不问季苒为什么会进警察局，不会问她为什么去夜场，张口便是她一副经常出入的样子。

季苒：“不好玩。”

显然贺璟庭要的就是这个答案，“下次不许去。”

季苒一向温顺娴适，她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我不喜欢。”

以前，贺璟庭的喜欢或不喜欢，直接成为季苒做事情的原则。

贺璟庭不喜欢的她一概不碰，而贺璟庭喜欢的，季苒必定也喜欢。

只不过，现在的季苒听到这句话，有种深深的叛逆感。

“可我喜欢。”

贺璟庭轻轻拧着眉头，似乎对季苒突如其来的叛逆感到不悦：“只此一次。”

说完闭上眼，大概是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

季苒顿时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再多费无谓口舌讨论去夜场是她自由这件事。

他们两人像是水墨画最轻重的两笔，一头一尾，中间隔着淡淡的墨印，季苒眼睁睁地看着中间的回忆一点一点地变淡。

却不想去挽回什么。

回到贺家，别墅灯火通明，白色的大理石砌成凉亭里站满了人。

贺母等人站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见车驶进院子时，纷纷向前。

季苒本说回自己的公寓，可惜贺璟庭不发话，司机根本不听她的，意见被无视之后，她有些无奈，也多了几分坚定。

如果留在这里，她的想法便继续的，永远没有人在乎。

车门打开，她将身上的衣服轻挑掉落在车上，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出去。

贺母见季苒回来，面色难掩惊讶。

当然同样一脸诧异的，还有站在一旁的许明月。

两人面面相觑，许明月年纪小，性子没沉住，小声问了句：“璟庭哥哥，季苒姐姐怎么回来了？”

贺璟庭西装拎在手里，搭在腕上，闻言抬头，冷冰冰地问：“不回来去哪里？”

他打量一眼许明月，倒是丝毫不留情面的问：“这么晚你怎么还在？”

许明月听闻，脸立刻涨的通红：“我……我”

她自然不好说自己已经在贺家住了一个多月。

贺母立刻道：“是我叫明月住下的，她身体不好，咱们家后院有池温泉，多泡泡对她身体好。”

贺璟庭并不理会许明月为什么来，以及住到什么时候，很直接地结束这段寄居，“明天让你哥接你回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留下许明月在原地红了眼，小声问贺母：“璟庭哥哥，是不是在赶我走？”

贺母轻拍了拍她的手：“不会，有我在。”

……

二楼卧室，贺璟庭边打电话边推门进来。

季苒正打包衣服，这几天温度骤然有些降低，她拿了两件厚外套塞进包里。

贺璟庭的眼神落在她的包上，一边说着电话，一边走过来。

再然后，季苒手里的包便落入了男人的手中，继而被锁进了柜子里。

眼神不明意味地警告了她一眼，然后移开，继续打电话。

季苒在心里有事，打算等他打完电话就把分手的事情说清楚。

事到如今，她心里也没有什么留念的。

她在床上坐着时，贺璟庭打完电话，推门进来。

季苒看见他刚刚脱下的西装又穿了起来。

这是要出去？

她连忙起身：“我有话要跟你说。”

分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她还是想好好地谈一谈。

显然，贺璟庭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他一只手正了正脖子下的领带，另一只手揽过季苒，在她耳畔亲吻了一下。

随后又靠着她垂落在耳边柔软的头发上蹭了一下，缱绻的语气：“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季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最近两年，他们一直这种相处状态。

贺璟庭很忙，偌大的集团公司离不开他，整个贺家离不开他，唯独季苒不需要他。

她可以在家，日复一日地的等待着她，就像候鸟等候春天，等一个希望渺茫的春天到来。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几秒后铁质的轴轮滑动着轨道，大门被缓缓打开，车开了出去。

季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暮的没有一点生气。

她的心里很静，如同贺璟庭临走时那敷衍而又不走心的吻别一样，季苒突然就看开了。

其实这个分手提不提已经不重要，她在贺璟庭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一目了然。

她洗完脸，非常平静地回到卧室。

回到贺家空气都是淤重的，像是身处一个牢笼里，连呼吸都带着被尘封已久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味道。

季苒做了一夜噩梦。

……

第二天一早，头痛欲裂。

她起的很早，将院子外面的几盆花浇上水，精心伺候完，便准备去公司。

许明月一早被许家人接回去，贺璟庭昨晚发话，贺家人是不敢再留她。

走时，季苒靠在院子里的走廊上，抱着手臂看她。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巧合，一个星期前她哥许明朗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看季苒如何灰溜溜的离开贺家。

一个星期后，季苒站在同样的位置，看许明月是怎么离开的。

不过心境不同往日，季苒并不觉有什么得意的。

她自己主动分手，总归还有脸面一些。而现在满脸不舍的许明月，倒更像是死乞白赖。

季苒吃早饭时，贺璟庭的车开进院子里。

他的车是大型量的迈巴赫，路过院子里的草坪上时，会发出类似于重型机器压在草坪上压过的沉闷声。

季苒立刻张望了一下，生怕他压到自己的花。

在对上贺璟庭的眼神后，她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贺璟庭进来时，身后跟着一众智囊团。

他们这些人，天生怪胎，加班熬了一晚上，个个却精神抖擞。

显然是过来吃饭的，这是贺家多年的规矩，贺璟庭这个人傲慢归傲慢，却礼贤下士，待手下人很好。

像今天这样平易近人，带着智囊团回来吃早饭，经常见。

他们这些精英，素来不将季苒放在眼里。

朝她点点头后，径直绕过她，聚到餐桌上。

季苒见他们进来，潦草地吃了几口饭，便准备上楼。

“站住。”

贺璟庭刚进来，便见季苒往楼上跑，方才的饭还没动多少，不禁拧着眉头：“吃这么点？”

季苒：“嗯，没胃口？”

贺璟庭：“再吃些别的。”

贺璟庭说的别的，其实是西餐。

他跟他的智囊团们大多从小在国外长大，十分喜欢国外冷冰冰，干巴巴的西式早餐。

季苒端着一碗小米粥在他们这群人里，像是异教徒。

浑身都写着“不精英”三个字。

她小口地喝着粥，耳边都是贺璟庭他们谈论她听不懂的东西。

他们这群人，似乎天然就有一种能够把不属于他们一类的人排除在外面，虽然表面上礼貌客气，风度翩翩，但季苒知道自己永远都容不进去。

他们并不需要刻意去排斥她，可与生俱来，骨子里的高傲，很容易让人自惭形秽。

不过季苒现在不会过分自卑，她渐渐明白人并不是只活在一个圈子里。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贺璟庭这种人存在，有适应他的圈子。

同样，这个世界上也有季苒这样的人存在，也必然有适合她的圈子。

不同圈子必然不容易相容，所以也不必强融。

季苒吃完饭，打了声招呼便上楼。

八点时，准时去公司。

回归到季苒自己的舒适圈子时，她松了松紧张而又疲惫的肩膀，抬眼见公室的门口鬼鬼祟祟地探进来一个人。

“进来。”

于晓晓迈着小步子颠进来：“苒苒，昨天的事情对不起呀。”

昨天季苒在警察局等于晓晓来救她，结果没等到她，反而等到了贺璟庭。

“你听我解释，昨天车钥匙真没找到，然后我就打电话给我哥求助。”

“你知道他们那个系统里，若是办件事，层层找人，挺费时间的，所以等到他找到时……你已经被贺璟庭带走了。”

季苒：“行了。”

“我又没怪你。”

于晓晓立刻狗腿过来：“这次真的是我的错，没能及时把你救出来。”

“还害得你被当成未成年。”

“你还敢说！”

于晓晓：“要不是你长得太嫩，警察叔叔能把你带走嘛。”

季苒被气笑了：“还成我的不是了？”

于晓晓连忙道：“我的，我的。”

白天在工作室等待了一天，倒也充实忙碌。

眨眼就到了晚上，她没有再回贺家，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回到家，她又将从贺家带出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尤其是画具。

洗涮一通后，夜渐渐深了。

捂着空荡荡的胃，她打开手机，点了份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