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光瞬息

角东国。王都峄城。

角东国王室的确和碎蜂组织有合作关系，不过限于纪莫为的要求，皇帝只任命了太子诸葛武作为王室唯一代表，负责和碎蜂的接洽。这是皇帝特意安排给太子的，和碎蜂的唯一合作关系可确保太子在日后的权力斗争中有自己的后援。

把目标集中在太子身上，拾贰很自然找到自己需要的讯息：太子原本也算英勇彪悍，不过从盖竹山艺成归来的诸葛游龙很快当上大将军，和这个庶出的弟弟相比，太子多少有些黯然失色。诸葛游龙为人谦逊，恪守职责，从不僭越，朝中上下无不称赞。相较之下，太子虽然无过，但也无功，和风头正盛的弟弟是没办法比了。

有意思的是，数年前太子迎娶了一位民间女子作为侧妃，据说这位侧妃很是受宠。还鼓励太子积极向上，迎娶侧妃后，诸葛武和自己兄弟诸葛游龙关系迅速交好，也积极参与朝政，据说还委托诸葛游龙从盖竹山引荐了苦修名师入驻太子府，教导太子学习苦修。也正是这一切积极的举动，才为太子赢得皇帝诸葛严的青睐，也特意把碎蜂组织合作的权力全数交给太子。

“侧妃？”拾贰微微颔首，他不想去猜测，但又很难不这么猜测。他心目中的玉姬，还是员木村中那个善良热情的少女，绝不是如此善于弄权的太子宠妃。可雪爪鸿泥的画面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女子，也的确是玉姬无误。如果是那个女子，成为太子宠妃，利用太子操弄权力，是完全合理的。

拾贰的生灵之力可操纵时间，因此拾贰自身也在速度方面颇具优势。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他就可以顺利潜入太子府。

在太子府的后花园，拾贰见到了那个女人，玉姬，如今的太子宠妃。她躺在又大又软的椅子里赏花，婢女手里捧着一个银盆，里面盛放着冰镇的荔枝，这是从井南国快马加鞭送过来的珍品。玉姬逗着笼子里的金丝雀，看似很开心，又看似不开心。

虽然玉姬身边的护卫很多，但凭拾贰的身手，让两人安安心心地聊几句并不困难。正当拾贰准备行动时，却看到玉姬交给侍女一个木匣，木匣中有一颗桔红色的果子。以拾贰的阅历，一眼便知：这是帝屋果！

玉姬手里居然有可以支配的帝屋果？！这个情形让拾贰打住了叙旧的情绪。

侍女带着木匣匆匆离开，片刻之后，又匆匆来回禀：“娘娘，还是不行，殁了。”

她原本正在逗弄金丝雀，闻言大怒，一把拽过金丝雀的笼子，反手掷到地上。雀鸟遭遇巨变，又受困笼中无法逃脱，扑哧着四下翻腾。

“殁了？！这个人你们信誓旦旦说没问题，武功高身体强健，怎么还是吃不了这果子？！我好不容易弄来的，被你们糟蹋多少颗了？！”多年过去，她的声音在拾贰听来，依旧那么熟悉，只是如此冷酷残忍的内容，已经远非当初拾贰熟识的那个人了。

侍女倒是早熟悉了她的脾气，依然冷静回禀：“陈威说此人武功虽高，但意志涣散，囚禁几日后就苟且偷生，再无当初江湖上扬名立万时的气魄。服用帝屋果需要意志力顽强才容易成功，否则神智会被生灵摧残，因此殁了。”

玉姬发火之后似乎也开始冷静下来，冷冷地说：“陈威这厮，就会放马后炮。罢了，死便死了吧，只是可惜我重金买回来的帝屋果了。要是每个服用果子的人，都能如你这般能耐，我也就不这么烦心了。”

侍女鞠躬致谢：“楚楚今日所得一切皆为娘娘所赐，自当为娘娘竭尽心力……娘娘，翩翩和残夜一心追随娘娘，心志如铁，也甘愿服食帝屋果为娘娘效力，为何……”

玉姬轻轻一抬手，慢悠悠地说：“你告诉他们三人，时机成熟后，会让他们服食帝屋果的，但绝非现在。他们是我的杀手锏，如今就先继续找点武林高手来试试吧……”

在暗处的拾贰听到这场对话，吃惊不已。看样子，玉姬已经开始熟练运用手中的权力，去谋取更危险的能力了。正在思考之余，突然一阵锐利的疾风划过，拾贰身体本能瞬间闪开，原来是一把飞镖。

“咦？”投掷飞镖的是一个银发老头，这正是太子的武学教头，银师傅。银师傅是通过诸葛游龙的关系，专门从盖竹山聘来教授太子苦修的。他是有名的暗器大师，并在盖竹山苦修感知了生灵翼蝠，拥有了超快速度和短暂飞行的能力，配合他自身的暗器实力，在江湖中已然是赫赫有名的高手。银师傅发出疑惑是因为他发现有人在暗处监听太子妃，于是偷袭先发，以自己的身手偷袭，居然还让对手躲过，这实在有些让银师傅诧异。

不过这响动已然惊动了玉姬这边，楚楚当即横身挡在玉姬面前。护卫们也立刻分作两队，一队守护玉姬，另一队快速冲向拾贰。

拾贰转头，视线和玉姬交汇，她依旧青春不老，而自己……她能认得出此刻的自己么……

他无意恋战，更主要的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刻和玉姬相认。于是拾贰反手抽出黑色长剑，右手握剑，斜着挑向右上方的天空，一道黑色的光闪过，拾贰的人随着光芒一同消失。这是倏忽之使的能力：“倏忽，流光瞬息”，可以让人快速脱离当前环境。就算是银师傅反应敏捷，也没看清楚这人是如何从自己面前消失的。

刺客瞬间消失，楚楚下意识把自己主子护得更仔细。但那瞬间，她却隐约听见身后的玉姬略带惊讶的“嗯”了一声。

“怎么了，娘娘？”楚楚以为玉姬受伤，忙躬身问道。

玉姬摆了摆手，落寞地说：“那把黑色长剑……有些眼熟……”

“倏忽，流光瞬息”虽然好用，但是特别损耗拾贰的精力。他跌跌撞撞地穿行在都城内，还好太子府的寻常卫士根本无法抓住拾贰。但峄城中有大将军诸葛游龙管辖的巡防兵士，要是被诸葛游龙注意到，可能会更麻烦。于是拾贰连续使用几次“倏忽，流光瞬息”脱逃出王都。他体力损耗过剧，于是在一家酒肆要了一些酒肉来补充体力。可玉姬的模样一直浮现在眼前，当年私定终身的纯真少女，如今却变成心狠手辣的太子宠妃……还有员木村的屠村之祸……这一切，或许都和自己当年闯入员木村有关吧。这个结论让拾贰深受打击，明知需要补充体力，安静休息，可他依旧心烦意乱，酩酊大醉。

角东国，郊外的夜雨中，黑衣男子抱着一坛酒跌跌撞撞。他喝得很急，很快就喝光了一坛酒，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体内生灵倏忽之使毫不客气地接管了这醉汉的身体，更加恣意狂奔。

等到骤雨初歇，拾贰已经跑到了角东国边陲小镇，醉意上头外加体力透支，他晕倒在一个营帐外。

雨似乎又开始下了起来，营帐内开始有响动，似乎里面的人注意到了外面的异动。拾贰想挣扎着爬起来，可眼皮实在太沉，睡意阵阵袭来，让他难以抵御。

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俏丽的少女，眼睛很有神，关切得看着他，仿佛第一次在员木村看到玉姬时的样子。

拾贰嘟哝着想呼喊玉姬的名字，可终究发不出声，少女把他拖入营帐，拾贰再也无法支撑，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