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膏之音

半个月后，既明安顿好门派内的事情，自己鼓足勇气，踏上了返乡的旅程。

三十多年以前，他的姐姐玉姬是族内巫女，却和一个外乡少年有了儿女私情。族长得知后大怒，把两人分别囚禁起来。快要执行刑罚的那一晚，玉姬拜托既明去偷偷释放了自己的情郎。后来，村子陷入一片混乱，年幼的既明看到长老们明火执仗，似乎在追赶着少年和玉姬，他担心自己也会被抓到受罚，于是趁乱逃出了村子。这一逃，就是三十多年。

虽然背井离乡三十多年，但踏上羊山的山路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点点涌上心头。既明叹了口气，摸索出入村的秘径，慢慢走进去。员木村是长寿部族，村中大部分的人成长到青年时就会开始缓慢的成长，自己在外面待了三十多年，村中的人估计容貌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他现在是严陵派大师兄，通过苦修感知到上古异兽山膏，可以使出山膏之力。眼下武林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员木村中的寻常乡亲。可近乡情怯，他愈是靠近村子，心跳就愈发厉害。

穿过最后遮蔽的山洞，这个神秘的长寿村出现在一片山腰处，周围的山体巧妙把村子给庇护起来，不走秘径的话，根本无法从外面看到这个村子。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既明大吃一惊：员木村的象征——村中那个最古老的员木树已经被砍掉了！而所有的房屋似乎也经过了一场烈火浩劫，黑黢黢的房梁矗立着，只剩断瓦残垣。既明一步步靠近村子，一大堆乌鸦扑腾着飞起，既明这才注意到村中的累累白骨……很显然，这个以长寿闻名的部族，已经被屠戮殆尽了。

这时，既明的身后传来异动，他心中警觉，抽出佩剑，反身指向异动来处。

这是一个全身黑衣的青年，背负着一把长剑，似乎是跟随既明从秘径来到这里的。既明眼见家园变成废墟，枯骨累累，很难再平心静气面对这个跟踪者。尽管员木村的焚毁殆尽看上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此人眼下出现在这里，无论如何，先擒住再说。

既明挺剑刺向黑衣青年，黑衣青年则是一脸困惑地看着既明，仿佛在辨认熟人一般。既明的剑刺到眼前，黑衣男子的身形却消失了。能神不知鬼不觉跟在自己身后，必然是个高手，不过如此鬼魅的速度，也的确让既明心中一惊。

男子既是高手，或许就和村子被屠戮的事有关。想到这里，既明准备尽快结束战斗，擒住这个男子。他飞身跃起，手中佩剑径直往黑衣男子投去，以黑衣男子的身法，不可能被佩剑所伤。不过这并不是既明的目的，转瞬之间他已经摸出腰间赤红色的金钹，金钹用力敲击：“山膏，振聋发聩！”

金钹发出刺耳的杂音，黑衣男子听见后变得痛苦不堪，举步维艰，而与此同时，刚才丢到一边的既明的佩剑竟在杂音中，如同被人操纵一般，歪歪扭扭地自动转了方向，向着黑衣男子的方向刺去。这便是既明所拥有的生灵山膏之力，山膏是上古异兽，形如猪，通体火红，善于骂人。既明可以制造让人心烦意乱四肢无力的杂音，他自己虽然需要一直敲击金钹维持山膏之力，但佩剑可在杂音中受控，袭击敌人。异能者使用生灵之力都需要凝聚心神，而山膏杂音会破坏这种专注力，让对手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限制对手的生灵之力施展。

眼看既明的佩剑就要刺中黑衣男子，男子却突然露出一种怪异的微笑。男子勉力将手中黑剑斜指天空，再然后，瞬息之间，男子已出现在既明的面前：“我想起来了，你是玉姬的弟弟，既明，是不是？”

既明大吃一惊，生灵之力的发挥有强弱之别，譬如山膏之音对师弟们奏效，但师傅师叔们则可以抵御，并作出反击。男子身法诡谲，应该是个高手，不会一个照面就受困于山膏之音，他都可以理解。可即便是师傅师叔，也断不如黑衣男子这般鬼魅迅捷，只在瞬息之间，就能摆脱他的控制！

更为吃惊的是，男子竟然认出了他是谁！

两人从空中跳落地上，黑衣男子拾起既明的佩剑递给既明：“真是想不到，你当年分明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却练得这么好的能力……”

既明看到那黑剑，终于找回了一些记忆：“难道……你是拾贰哥……”

黑衣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原来这男子名叫拾贰，正是当初与既明的姐姐私定终身的那个外族少年，只是三十年过去，他却依旧还是个青年模样，延缓衰老的能力比员木村的人还要厉害。由于五官眉宇和当初在员木村时不太相同，所以要不是拾贰主动相认，单凭既明，是绝对此人竟是当年那个外族少年的。

不过拾贰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指着员木村的断瓦残垣说：“这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既明摇摇头，他对这里的回忆还定格在三十几年前那个夜晚：姐姐和拾贰被族人追杀，自己趁乱逃走……他挡在拾贰面前，急切地问：“我姐姐呢？那晚我看到长老们在追你们，追到你们了吗？我姐姐有和你在一起吗？”

拾贰震惊地摇摇头：“她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长老们到底有没有追到她……不过羊山山路崎岖，她一个弱女子，估计是被追到了……”

“那你呢？你怎么逃出来了？”既明多年以来一直不愿去细想那个夜晚的结果，毕竟身为巫女，即便被长老们囚禁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今日回到村子看到如此光景，那他姐姐玉姬是否还活在这世上？这个男人，这个叫拾贰的男人，既然和姐姐两情相悦，为什么当初没有和姐姐一起逃走？

拾贰看出了既明的猜疑，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痛苦：“看你出招架势，你应该是严陵派苦修的……那你或许能理解，生灵暴走……当初……当初我无法自如控制我的生灵，造成生灵暴走……你把我释放过了不久，我就失去了知觉，生灵支配了我的身体，而我在浑噩状态下昏迷了近十年左右……”

既明看着拾贰，后者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歉意。既明叹了口气，说：“你能轻松从我的攻击下逃脱，可知你的生灵有多强大……你来村子时，我也常常看到你状况异常的时候，如同中邪……那时虽不懂，等我开始苦修之后才明白那应该就是生灵太强，失控的模样……既是天意，怪你也无用……不过你的生灵究竟为何，竟然如此强大……”

拾贰轻轻咬了下唇，点点头说：“嗯，正好和你一起查看一下，这里发生的真相……简单说，我的生灵叫做倏忽之使，是控制时间的神使。由于可以一定程度操控时间的流逝，所以，我可以通过修行，维持一个比较年轻的状态，只是模样会和当初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