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2020-08-08 12:36
选秀当天的早上。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也不怕冲撞了别人。”
萧咏仪有些生气，一早上便被那孙文月拦住找了一通麻烦，这又被这小太监险些撞倒。
“对……对不起，小的急着给内务府送衣服，冲撞了姑娘。”小太监慌慌张张的道歉。
“什么衣服啊？”萧咏仪瞥了一眼，“是哪家秀女的衣服？”
本朝服装形制要求严格，而这衣服看起来是未婚少女的服装，虽说款式有些老气，可明显又不是宫中贵人们会穿的。
“回姑娘的话，这衣服……”
“怎么？我还能吃了你？有话快说！”
“是……这衣服是之前一位溺亡秀女的衣服，姑姑派小的将其送到焚烧炉焚烧。”
之前确实有这么一位秀女落水身亡，萧咏仪也听说过这件事。她看了看这件衣服，回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小公公，我正好顺路，我帮你带过去吧。”
小太监疑惑地看着她，照理来说这些官家小姐对这种事情不是很避讳么？更何况今天可是她选秀的大日子啊？
没有顾及小太监的疑惑，萧咏仪便将衣服接了过来。
别人避讳，她可不避讳，更何况这衣服是要给孙文月的，竟敢当众让她难堪，那就让她穿着死人衣服面圣吧，最好是殿前失宜，永不入选。
萧咏仪暗中想着，可她没想到，这衣服早已被偷梁换柱，更没想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上一代恩恩怨怨传奇的开始。
其实她本来可以托兄长在选秀的时辰之前再送来一套，或者把她准备好的衣服给孙文月，自己委屈一下却可以轻易的获得好名声。可惜她现在不是那个几年后在后宫中叱咤风云的萧敬妃，现在的她，自负而又自卑，习惯骄傲却又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
所以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而沈如言当日，只是“凑巧”地和教习姑姑路过这间屋子，听见屋子里有声音，“凑巧”地让教习姑姑发现了这身衣服，又“凑巧”地在小太监必经的路上和萧咏仪闲聊了几句。
姑姑自然不会和小太监解释什么，更何况她还在一旁，便只是说是前几日溺亡秀女的衣服。
所以一切不过是一场偶然，不是么？
这场“偶然”的意义只有一个，试探一下这世的人们是否与前世完全相同。
如今自然是有了结果。
离宫回家，沈如言看着周围喧闹的街市，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走过这条路，一切显得陌生又熟悉。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的女人，每天望着四方的天，每天过着枯燥的生活，只有无休止地争斗和看不到尽头的等待。
沈如言是幸运的，被皇帝宠了十几年，虽然其中不乏波折，但最起码吃喝不愁，哪怕是最后被囚禁，被抄家，皇帝也从未在用度上亏待过她。后宫有的是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也从不缺失宠潦倒的嫔妃。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到了沈府门前，府门口沈父和沈母一众人早已在此等待了，一如前世。
沈如言看着仍然风华正茂的母亲和父亲，眼眶瞬间红了。
所幸一切都又重新来过，这一世，她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也将这后宫这一趟浑水搅得更乱。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越乱，她越开心，毕竟她这条命都是上天赏的，死都经历了，她还怕什么。唯有父亲母亲，前世她护不了他们，甚至让他们为她所累，可今世，她想护他们周全。
归家第二天。
沈府侧门。
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从侧门快步走出。
“小姐，我们今天要去哪呀？”灵儿一脸期待地看着沈如言，显然没少干过这类事。
“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穿过了几条街道，又绕了几个弯，在一家青楼门前停下。
此时尚是白天，青楼并未开始营业。沈如言用力敲了敲门，半晌才有一个女子来开门。
“爷，我们现在还没开业呢。”女子语气中带着不经心的妩媚，不经意间勾人魂魄。
“无妨，我今天来不为其他，只想见见你们老板”
“哦，你找花姐？”
“不，我找七爷。”沈如言面色不变。女子却瞬间紧张起来了。
“你等一下。”
女子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一颇有风韵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引着沈如言主仆二人上了三楼。
半个时辰后，被叫做“七爷”的男子尊敬地将主仆二人送出门外。
这醉倾城现在才刚刚成型，没人知道它未来会成长成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也没人知道它将是本朝最大的情报组织。
前世，醉倾城几年后被皇后招揽，成为皇后最好的眼睛。可惜却在那场叛乱中被皇帝彻底除去。
今世，她要让它发挥它更大的价值。
成为她的利刃。
同年二月，沈家长女沈如言应选入宫，封为正五品婉仪。
太后寝宫内，太后听着静嬷嬷的汇报，面色逐渐冰冷。
这萧家果然是丞相一派，而这衣服的来源么，送衣服的小太监倒是将经过说了个干干净净，那萧咏仪倒是个蠢的，想害人却落得自己一身是非。这样的人在宫里是走不长久的。
那日的教习姑姑也是将经过一五一十地说明白了，教习姑姑的处理倒也没什么错处，她本就是太后的人，自然知道太后忌讳令妃的东西，自然也不想因此事让太后心烦，更何况当着沈如言这个秀女面前，这些宫闱秘史更不宜让其知晓。
太后自然明白她的用意。
至于那身衣服么，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倒不至于和一小辈计较，只是，也应该让她知道教训。
萧咏仪不知道，她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可能要不好过了。
“姐姐，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沈如言最小的弟弟沈和风看着姐姐的“作品”，眼睛中透着懵懂。
沈如言；“……”
“这是我刚练的字！”
沈如言看着自己手里这幅“画”，哭笑不得。
前世，沈如言琴、棋、歌、舞，都可称京中一绝，可偏偏这书法，不是一般的烂。
为此，满宫上下多得是嘲笑她那一手“神鬼不识”的字的，连皇帝也常常调侃她的字总是“另有深意”，令人“回味无穷”。
她倒是勤于练习，可那字就是毫无长进，久而久之，也这么习惯了。
没想到今天又被自己的亲弟弟给了致命一击。
沈如言随手丢了个纸团过去，砸的沈和风哇哇直叫。
沈如言的贴身侍女灵儿和玉儿互相看了一眼，都偷偷地笑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其乐融融。
“长姐！”一个清亮的声音传过来，接着一个粉色身影便扑了过来。这是沈如言的庶妹，沈书瑶。
沈如言眼中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才让她们对自己用尽心机，数不尽的算计和利用。
她知道，在别人眼中她也未必是个正面人物，各人总有各人的立场。
可对于沈书瑶，她却自认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上一世，她利用她爬上龙床，而后又陷害于她，甚至害死了她第一个孩子。沈如言不知岁月是如何，将一个天真的姑娘琢磨成如此模样，甚至连“唇亡齿寒”四个字都不明白么？
也许上天安排的这场机遇不单是让她满足前世的意难平，也是让她看看这人心，是如何从白变到黑的。
此时的沈书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奔跑着如同花间的蝴蝶。
如果是前世的沈如言，大概会笑着接她入怀，沈如言入宫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此时，沈如言默默后退了一步，没想到沈如言此举的沈书瑶一个踉跄，堪堪平稳住脚步。
沈书瑶虽是庶女，但有着沈如言这个正儿八经的嫡长女的庇护，从来没有人敢怠慢于她。对于这个一起长起来的庶妹，沈如言倒真是当作嫡亲的妹妹一样爱护，还曾经让她正正经经的嫡亲妹妹沈一瑾为此发过好几回脾气呢。
现在想起来真真是可笑至极。
“长姐？”
沈书瑶疑惑地看着她。
“是嫡长姐。”
沈如言笑的无害，纠正了她的称呼，一脸温如地看着她，笑容中说不尽的温柔，可却让沈书瑶从心里生出了一股寒意。
沈书瑶假装没听到她的话，依旧笑的无害，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嫡庶身份，这是她无法决定的事，偏生她对此事极其在意，之前沈如言一直把她当嫡亲的妹妹，这沈府的下人自然也高看她，甚至她都快忘了，这行云院里那位才是正正经经的主子。
“姐姐这里好热闹啊，小妹有事情想求一下姐姐，姐姐帮帮我嘛。”
沈书瑶摇着沈如言的袖子，露出少女的娇憨。
沈如言却只看着自己的字皱眉，少顷，才看了看她，又低下了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有何事？”
沈书瑶连忙应声，“姐姐，我已经过了十二岁了，按理说应该请先生来教了，只是母亲怕是忘了，还请姐姐帮忙提醒一声。”
沈如言听这话，面上不显，心中却一阵冷笑，沈书瑶怕是安稳日子过久了，真以为自己是沈府嫡亲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