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2020-08-05 17:43
孟庆良的尸体在经过仵作的一番检验后,得出结论是中了鹤顶红而死。
据说,皇上听闻此消息时,十分震怒,下令一定要彻查到底,绝不会让孟庆良“枉死”。只是,就在刑部要提审李强时,李强却突然自缢身亡。
孟庆良被杀一案的直接凶手死了,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而关于为何李强手里会有萧白逸的令牌,萧白逸的说法是李强趁他大婚忙碌偷出去的,他并不知情。
一时间,皇城里传言四起。
有人说:“萧白逸是因为不想娶孟家小姐,才害死孟老爷……”
亦有人说:“萧家和孟家早已结怨,萧白逸做的这些打击孟老爷的事,就是小人得志后的报复行径……”
甚至有人说:“孟家小姐与萧府的下人有染,萧白逸不甘心戴绿帽子,一怒之下毒死孟老爷报复……”
……
虽说萧白逸战功赫赫,功不可没,很受民众爱戴。无奈孟庆良也是全国上下出了名的大善人,据说整个国家有过半数的人受过他的恩惠。
世人都知孟家老爷克勤克俭,却每年拿出大笔的银子赈济灾民。这样的人莫名死去,又岂会不引起轩然大波,让人将矛头直指萧白逸?
而孟老爷去世,孟夫人失踪,孟家只剩下了一个被萧府拒婚的不懂事的小姐,不禁让有心人窥探起了孟家。
不说别的,就说求亲的人家,几乎是在孟庆良刚下葬,就络绎不绝地蜂拥而至。打着娶到孟灵曦,就娶到了整个孟家的如意算盘。
就在孟灵曦被这些人烦得不胜其烦的时候,乔安远终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扑通——
刚进门的乔安远直直地跪在了孟灵曦面前。
“小姐,安远回来晚了。”乔安远声音发颤,眼含愧疚地望着孟灵曦。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孟灵曦的眼神乍一看是空洞的,若是细看,里边却有丝丝的恨在滋养着她的心绪。
乔安远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只以为她是因为刚刚丧父,太过于伤心所致,并未多想。
“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夫人找回来,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姐,一定会为老爷报仇。”乔安远一口气说了三个“一定”,每个字都咬得死死的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对,报仇,我们要报仇。”孟灵曦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森冷的笑,原本只是有着若隐若现的恨意的眸子,此时已犀利无比。
一旁的翠儿看着她的眼神,周身蓦地一僵,连忙转移话题道:“哥,你看你这一身灰的,还是先去换件衣服吧。”
虽然,翠儿明白父仇不共戴天,但她仍不希望孟灵曦活在仇恨中。毕竟,那个萧王爷是他们这种商贾人家惹不起的。
乔安远见妹妹对自己挤眉弄眼的,顿时明白了妹妹的意思,连忙也应承道:“小姐,安远先下去了。”
“好,你去换身衣服。换完后,帮我去趟丞相府。就说,孟灵曦愿意捐出全部家产,只求面圣。”孟灵曦用冷冷的一双眸子盯着乔安远,出口的话没有半点感情波动,就好似她此时的心一样,只有冰冷的恨。
钱果真是一样好东西,在乔安远去丞相府转达完孟灵曦的意思的第二天,便由丞相大人亲自陪同她进了宫。而这一天的丞相大人终于又像以往一样对她和善地笑着,就好像他一直是那个和孟庆良称兄道弟的挚交好友。
只是,这样的笑容再也不会让孟灵曦觉得亲切,只能让她觉得隐隐作呕。
经过太监的通报,徐相爷候在外边,孟灵曦一人被宣入皇帝的御书房。
踏进那扇高大的门时,她并无任何战战兢兢的感觉。父亲死了,母亲丢了,爱人弃她而去。一夕间,她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大殿中央停下脚步,她缓缓跪了下去。
“民女孟灵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得直直的,语气不卑不亢,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恨。
她又岂会不明白,造成如今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此时高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起来吧!”欧阳芮麒的声音沉稳有力,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孟灵曦站起身来,微抬视线,看向龙椅上的中年男人。他犀利的眸光让她的心一惊,那是属于王者的、藐视一切的眼神。但她随即镇定下来,有些挑衅地迎上他的视线。
欧阳芮麒脸色一沉,忽然勾了勾嘴角,表情虽然仍旧冰冷,却有了几分赞赏之色。
孟灵曦微微蹙眉,不想多做纠缠,直言:“皇上,民女愿意捐出孟家全部家产。”
她的声音冰冷无波,就好似她口中说的只是萝卜、白菜那么简单而已。
欧阳芮麒不急不躁,反问道:“条件呢?”
“爹爹不幸去世,民女顿觉无依无靠。是以,民女希望能够继续嫁与萧王爷为正妃。”孟灵曦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哪里似在求婚,更像是在赴死。
欧阳芮麒的眼神微微一滞,旋即恢复冰冷,冷声道:“朕的圣旨一直有效。”
孟灵曦没有谢恩,直直地站在原地,不急不慢地继续道:“但是,民女怕世上再无孟家以后,民女无法在王府立足。”
“孟老爷为麒国鞠躬尽瘁,却不幸死在狱中,朕也甚是难过。孟姑娘大可放心,以后皇宫便是你的娘家。”欧阳芮麒的本意虽然是在与她周旋,可是这话说出口时,却也有一半是真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很讨他的喜欢。想他膝下皇子、公主已有不少,却很难这般吸引他的眼球。他总觉得在这孩子身上,有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纵使从她觐见开始,就未曾给过他好脸色。
“民女孟灵曦谢义父封赏。”孟灵曦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洪亮地谢恩。
欧阳芮麒微微一愣,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小丫头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微微颔首,忽然放声大笑。
孟灵曦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被他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本以为就算他不震怒,也会不悦,他们还要周旋一番。哪曾想会是这般。
她的心微微提起,摸不透皇帝的心思,只怕自己的计划不能顺利进行。
渐渐地,御书房里的笑声散去,偌大的御书房再次恢复了压抑的沉静,好似刚刚的笑声只是她不真实的幻觉,从来没有真实存在过。
“起身吧。”欧阳芮麒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跪。
“谢皇上。”她压下心底的疑虑,缓缓起身。
“灵曦,朕以后可否这样称呼你?”欧阳芮麒的声音难得的温和。
“皇上能呼民女的名讳,是民女的荣幸。”孟灵曦扯了扯嘴角,勉强勾出一抹僵硬的笑。
“灵曦,既然都谢了朕的封赏,又为何还以民女自称呢?”欧阳芮麒的面容又温和了些,“以后你便是朕的公主,也无须叫什么义父,就叫父皇吧。”
欧阳芮麒的话轻快而自然,与之前的交易截然不同。
孟灵曦微微迟疑,在脸色僵硬前,一欠身掩去自己的神色,唤道:“儿臣谢父皇爱护。”
一声“义父”,她已是心里发堵,如今却要叫他“父皇”,自称“儿臣”,仿佛他们真的是血脉至亲。她这般认贼作父,心底又岂止是惊涛骇浪所能形容?
若不是这个道貌岸然的皇帝虎视眈眈她孟家的家产,爹爹又怎么会无辜入狱?如果不是爹爹入狱,萧白逸又岂会那么容易害死爹爹?
爹爹无辜枉死,却不能沉冤得雪,一句苦无证据,就抹掉了萧白逸的所有罪孽。这明明就是存心护短。或许,也可以说是狼狈为奸。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让这两个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惜,她没有那个能力。
纵使孟家富可敌国,但她毕竟也只是个商贾之女,对付萧白逸都已经是难事,又何来能力找这麒国的主宰者算账?
她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呕吐感,告诫自己要隐忍,一定要隐忍。
所有家财一朝散,如今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而支撑她坚强走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孟庆良之女孟灵曦聪明伶俐,秀外慧中,甚得朕之喜爱,今特收为义女,赐封曦公主。另赐黄马褂一件,以表朕心,钦此。”
尖锐的嗓音在孟府大院响起,天大的恩赐却没能让人打心底里开心。
“民女孟灵曦谢主隆恩。”孟灵曦率孟家众人跪地谢恩。
“曦公主,起身吧。”徐公公笑得弯了一双眼,“还有几句皇上的口谕要传给曦公主,请曦公主进一步说话。”
孟灵曦点了点头,温声道:“请徐公公移至厅堂一叙。”
她知道这个徐公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据说当年皇帝还是皇子之时,遭人迫害,流落民间,就是这个徐公公多次舍命相救,皇帝才有命登上帝位。
“曦公主,老奴就不坐了,把皇上的口谕传达给公主后,老奴还要回去复命。”
“徐公公请讲。”孟灵曦也不再客气,径自道。
“皇上说,赐婚的圣旨既然已下,就不能再下第二份。”徐公公说到这里顿了顿,别有深意地打量她一眼,道“何时再择个吉日,就交给公主和王爷自己商量了。”
孟灵曦微微一笑,回道:“徐公公,劳烦您回去禀告父皇,就说灵曦的大婚定在三日后。”
“这……”徐公公拧眉打量着她,“公主不需要和王爷商量一下?”
“我与王爷多日前本就该完婚,却因爹爹不幸去世,耽搁了父皇的美意。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又怎可一拖再拖?世人皆知萧王爷忠君爱国,王爷又岂会做抗旨不尊的事?”孟灵曦面带浅笑,笑得无害,却将矛头直指萧白逸。
当初爹爹就是因为抗旨拒婚而入狱,她倒是要看看萧白逸敢不敢抗旨拒婚。
“既然公主与王爷夫妻同心,老奴便可安心回去禀报皇上了。”徐公公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欣赏。一般女子遇见这样的巨变,怕是早已经颓了。孟灵曦的反应着实让人另眼相看。只是,这一赌,结局难说。一个小丫头能翻起多大的波浪?他倒真是好奇。
徐公公领着宣旨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翠儿旋即上前,担忧地问道:“小姐,皇上为何突然收你为义女?”
“因为他需要我这颗棋子。”孟灵曦冷冷一笑,转头对乔安远吩咐道,“安远,拿着皇上赏赐的黄马褂去一趟萧府,告诉他,三日后本公主与他奉旨完婚。”
乔安远眼神微微一滞,虽是痛上心头,却还是上前一步,接下她手中的黄马褂。
“是,小姐。”
翠儿见状,有些急了:“翠儿明白小姐报仇心切。可是,小姐万不可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开玩笑啊。”
“终身幸福?呵呵……”孟灵曦凄凉地反问,任由自己的心被回忆扎得一阵一阵地发痛,喃喃道,“在秦之轩弃我于不顾之时,我就已经不可能再拥有幸福了。”
孟家的书房里,孟灵曦翻看着孟家的账本和房地契,清算着即将不属于她的财产。
“小姐,这些家产都要立刻上缴给皇上吗?”翠儿一脸担忧地问道。
孟家富可敌国之时,萧王爷都不曾把小姐放在眼里,如今小姐若是孑然一身,他是不是就更加不会善待小姐了?
虽被皇上赐封为公主,但谁人不知就算是皇上也要礼让萧王爷三分。是以,皇上又怎么可能去管萧王爷的家事?公主之名,怕是只能保命而已。
“不是,暂时只会上缴各地的金矿和铁矿。你以为皇上真的会笨到落人口实,立刻将孟家的财产占为己有吗?”孟灵曦的视线没有焦点地平视前方,眼中净是揣摩之意。
“那其他的家产,皇上不打算要了?”翠儿眼中绽出喜悦,想着小姐若是真的跟萧王爷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到孟家做她的大小姐。
“呵呵……”孟灵曦嘲讽一笑,收回飘远的视线,“送上门的肥肉,有不吃的道理吗?”
“小姐……”翠儿踌躇一下,劝道,“小姐,我相信老爷在天之灵也希望小姐能守着孟家的家业,好好经营下去。而不是为了复仇,搭上小姐一生的幸福。”
孟灵曦眼底泛起苦涩:“翠儿,你觉得就算我不报仇,好好地待在孟家,就可以保住孟家的家业吗?”
翠儿一时间被问住,便又听孟灵曦道:“世人皆知我爹去世,我娘失踪,你觉得那些自认为有功于孟家的老臣子,会愿意听从我一个被萧白逸退了婚,养在深闺中的女子的命令吗?”
翠儿一时噤了声,小姐说的事早在孟老爷没有下葬之前,她就听哥哥提起过。但,体谅小姐丧父之痛,便一直没有告诉小姐。只是,没有想到小姐即使没有接到消息,却还是将所有的事情看得通透。
“与其亲眼看着爹爹多年经营的产业四分五裂,化为乌有,倒不如捐出去。爹爹一生行善,想必会体谅我。至于皇上那边,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也答应了我的建议,将孟家的家产全部用来行善赈灾。至于经营权,皇上那边会慢慢地派人来接手。”
财富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她从前就不在乎,如今又岂会不舍。
咚、咚、咚——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屋里主仆俩的对话。
乔安远推门走了进来,将手里摆放着黄马褂的托盘恭恭敬敬地放在孟灵曦的桌案上。
“怎么样?萧王爷够不够胆子拒婚?”孟灵曦嘲弄地反问。谅他也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拒婚。
乔安远没有立刻作答,甚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才垂下眸子,如实禀报道:“萧王爷说,既然小姐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他的正妃,他自是欢迎之至,只是希望小姐不要后悔。他可是个粗人,做不来怜香惜玉的事情。”
相比乔家兄妹俩的惊和担忧,孟灵曦却是平静至极。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猜到了。难不成还希望萧白逸欢欢喜喜地娶她?
如果可以的话,又有哪个女人愿意拿自己的终生幸福来做赌注?只是,她为报父仇,已是别无选择。而且,就算仇恨可以放下,那失踪的娘亲呢?她也可以不顾吗?
父亲一出事,娘亲就失踪了,这未免太过于巧合。
她派出很多人去找,又贴出告示重金悬赏,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这难免不让她怀疑掳走娘亲的人是个厉害人物。
而到目前为止,她能想到的和孟家有仇的大人物便只有萧白逸。
她实在不懂,萧白逸到底和孟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将爹爹置于死地。
就因为皇上的赐婚让他心爱的女人登不上正妃之位吗?可是,孟家已经主动拒婚了,爹爹也被皇帝以抗旨的罪名抓了起来,萧白逸似乎已经没有必要置爹爹于死地了。
那个李强的背景,她已经派乔安远去查过,他跟着萧白逸南征北战近八年,曾经多次对萧白逸舍身相救,可以说是萧白逸的亲信。如果不是萧白逸指使他去做的,那么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收买萧白逸出生入死的兄弟?
至于皇上,弄不好也是个知情之人,只不过他现在动不了权倾朝野的萧白逸,便只能作罢。
而她正好成了皇上抑制萧白逸的一颗棋子,皇上知道他们之间仇深似海,注定要相互伤害,便赐封她为公主,让她以自己的名义捐款去赈灾,让她继承她父亲的善人之名,无非也想培植她的实力,让她有一天能与萧白逸抗衡。到时候,好供这位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皇帝差遣。
纵使,孟灵曦早已经将这一切看透,明知自己是在被人利用,却也只能深入虎穴。
孟灵曦收回思绪,敛下冰冷的神色道:“翠儿,你去把弄脏的嫁衣洗干净,你家小姐我要二嫁萧王爷。”
萧白逸传给她的话是赤裸裸的威胁,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谁人不知,萧白逸本人冷酷至极,对待敌人的手段更是不分男女老少,残忍至极。
曾传言,萧白逸在攻打冰国之时,在冰天雪地中遇见一个晕倒的临产在即的孕妇,他为了行军安全,怕对方是奸细,最终见死不救。
后来,他手下的一员副将怜悯此女子,将其救起,带回军营,却不想就在带回女子的第二日,军营的水源被人下了毒,导致很多士兵中毒。
当萧白逸查出是那名女子所为时,立刻下令,将女子吊在军营中央,当着众将士之面,命令救起孕妇的副将将其活活打死。尽管当时这名女子苦苦哀求,那名副将亦不忍下手,求萧白逸放过她的孩子,等生下孩子,再将其处死,或是现在就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
可是,萧白逸不为所动,依旧下令将其鞭打至死,暴尸荒野。
试问,这样无情、狠戾之人,世间又能有几个?
“小姐……”翠儿想要开口再劝,却对上乔安远警告的眼神,她这才担忧地退了出去。
翠儿和乔安远虽皆为孟家的家奴,但翠儿平时都跟孟灵曦没大没小惯了,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可是,乔安远一直在为孟老爷办事,在这高门大户,讲究身份地位的皇城里,自然是极其讲究尊卑之分。
因此,在面对孟家突然家变,孟灵曦决心报仇的事情上,翠儿是一直劝阻,他则是唯命是从地尽自己身为家奴的本分。
孟灵曦拿过桌上一个雕工精细的梨木盒子,从里边取出一张带着印章的纸递向乔安远。
乔安远双手接过纸片,看清是麒国皇城最大的酒楼的地契之时,全身不禁一震。
“我已在皇上那里要下了品香楼,现在就将品香楼送给你和翠儿,希望你以后可以带着翠儿好好地生活。”孟灵曦笑得有些苦涩地嘱咐完,又从盒子里拿出厚厚一沓银票递给他,“稍后你帮我把这些银票分给府里的下人,打发他们离开吧。至于孟府的宅子也留给你和翠儿住。”
真的到了要送走身边的人时,孟灵曦才体会到选择孤军奋斗的滋味是这么不好受。
她以为她已经在绝望中忘记了伤痛,这会儿却不免心里发疼,鼻子泛酸。
只是,就算再难受,她也不能把他们留在身边,陪她一起去过暗无天日的日子。
砰——房门被猛地撞开。
刚刚离开的翠儿冲了进来,扑通跪了下来,哽咽着道:“小姐,翠儿就算死,也绝不会离开小姐半步。”
“翠儿……”孟灵曦叹了声,不待继续说话,乔安远也跪了下来。
“小姐,我们兄妹俩的命是老爷给的。如今小姐有难,我们绝不会离开。除非小姐想我们一头撞死在这里。”乔安远语气坚决,这还是他第一次忤逆孟灵曦的意思。
孟灵曦又是一声叹,眼底却泛起了感激的泪花。
孟府再办喜事,孟小姐要二嫁萧王爷了!
这已是麒国皇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只是,这一次孟府没有如上次一般大红灯笼高高挂,依旧为故去的孟老爷守着孝,满府邸的白笼、白绸布。
乔安远走进灵堂时,孟灵曦正一身孝服地跪在蒲团上。
他在她身旁站定,低声禀报道:“小姐,花轿已经到门口了。”
孟灵曦不急不缓地对着案上唯一的牌位磕了三个头后,才站起身。
一旁的翠儿见她起身,才捧着手上那件全麒国独一无二的红色嫁衣走了过来,为她穿在孝服外边。
孟灵曦低头看着正弯着身子为自己整理嫁衣的翠儿,心头满是浓浓的感激之情。
虽然她是真心希望翠儿和安远离开,去过他们该过的安宁日子。可是,若是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的时候,她一样会彷徨、孤单!
孟灵曦穿好嫁衣,阻止了翠儿要为她盖上盖头的动作。她要瞪大双眼走出去,好好看看权倾朝野的萧王爷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走到牌位前,双手捧起孟庆良的牌位。
如果要说麒国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孟家的事绝对能算上一件。
孟庆良不但毫无背景,甚至连祖宗根源都无从追溯,而他是怎么发达的、是哪里的人,更是没有人知晓。更奇怪的是孟家甚至连个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都没有。
此时的孟府,已不再像上次孟灵曦出嫁时一样,站满了送嫁的人,而是只剩下孤零零的主仆三人。
孟府门前,萧白逸着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正寒着一张俊脸,用锐利如冰峰般的冷冽视线死死地盯着孟府的大门。
这架势哪像是来迎亲的?俨然一副即将攻城而入的战场对峙。
不过,不只他不像是来迎亲的,门庭冷落,盏盏白灯高挂的孟府也没有半点嫁女儿的模样。
这时,他的视线里由远及近走来三道身影,为首的便是一身红衣,却头戴白花、手捧灵位,一脸漠然的孟灵曦。
如果不是见她一身红色嫁衣,他都会以为自己是来孟府奔丧,而不是迎娶的。
她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个家奴,女的一脸哀戚,男的则是一脸漠视。
孟府门口来看热闹的百姓见孟灵曦这身装束走出来,立刻炸了锅。
人家刚刚丧父,萧白逸就来“逼婚”,显然是在觊觎孟家的钱财。
这么一讨论,一个不解之谜便有了答案,就是萧白逸为何要毒害自己的岳丈孟庆良了,原来是为了名正言顺地霸占孟家财产。
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逼婚的确是逼婚,不过不是萧白逸逼孟灵曦嫁,而是孟灵曦逼萧白逸娶。
流言就是这般,根据一个小点,杜撰出一堆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说法。
“孟小姐这是何意?”萧白逸坐在马上,用一双冷眸俯视着刚刚停下脚步的孟灵曦,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人觉得冰寒刺骨,不寒而栗。
一时之间,那些之前还在窃窃私语的百姓,全都噤了声。
“百善孝为先,家父大丧未过,我相信王爷能够体谅为人女的尽孝之心。”孟灵曦抬头迎视他的冷眸,一点退却的意思都没有。
翠儿看着亦是一身红衣,气宇不凡的萧白逸和端丽冠绝的自家小姐,不禁在想,看上去如此般配的两个人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形势下相见,是不是也会谱出一段美丽的爱情佳话?
只是,匹配的俊美和娇艳下,他们又有着同样冰寒幽深的眸子,让人觉得他们的心都是被冰封住的,永远没有人走得进去。
萧白逸冷硬的面孔动了动,扯出鄙夷之色:“既然大丧未过,孟小姐又何以一身喜服,迫不及待地嫁给本王?”他倒是要看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孟灵曦轻扯嘴角,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只是这笑未达眼底,让人觉得美丽妖娆的同时,心底又顿生寒意。
“家父仙逝,灵曦纵然大丧在身,为了忠义两全,亦不能置皇上的圣旨于不顾。至于这一身羽翎嫁衣,乃孟家的传家之宝。家父生前曾交代,孟家女儿出嫁,必要穿上此嫁衣。是以,即便灵曦今日一身鲜红,亦是在为父尽孝。”孟灵曦不卑不亢地回道。
即便萧白逸的目光冷得可以将人瞬间冻结,嗜血得让人以为他随时会发狂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他仍未在她的脸上看到半点惧怕之意。
这一刻,萧白逸是真的有些欣赏眼前的女子了。
要知道他这般狠戾的目光,就算是在三军阵前,敌人看了都会心生惧意,更何况是普通人了。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一脸倔强的女人,能如此坦然地迎视他冰冷狠戾的盯视。
其实,孟灵曦心里并不像脸上表现的这般毫无惧意。她的心也在微微发颤,她亦在心中猜想着是怎样的经历,能让萧白逸的眼神变得这般毫无温度而嗜血。
这样极端的眼神让她不禁想起了那双总是温和带笑的眼睛,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却同样让她痛不欲生。
只是,一个拿走了她的心,让她以为此生都要如无心的人偶一般活下去。另一个却在她失了心的时候,为她装上一颗仇恨之心,让她从此为了恨他而活。
“呵……”萧白逸冷笑一声,上下打量她口中的传家宝嫁衣。
他除了看到嫁衣的绣工精良,在凤凰尾部的地方用了真羽毛以外,再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这种用上真羽做的嫁衣虽然不多,也不至于独一无二。
他嗤笑着讽刺道:“孟府的传家之宝,也不过如此。”
“既然是孟家的传家之宝,自然就是孟家人之宝,外人又岂能领会其中的珍贵。”孟灵曦回讽道。
尽管她也不知道这件嫁衣特别在哪里,但是,爹爹既说是孟家的传家之宝,她定会将它好好收藏。
“你……”萧白逸的双手顿时收紧成拳,怒上心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如今的存在就是为了与他作对。而他若是当街和她一般见识,扫的只会是自己的威风。
孟灵曦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冷然地问道:“王爷,不知灵曦现在可否上轿了?”
“孟小姐请吧。”萧白逸不耐烦地摆摆手。
她抱着牌位,转身向花轿走去。
她脚步从容,背后却有种寒芒刺骨的感觉。不用想,她也知道是那个巴不得她马上去死的男人,正在她身后用仇恨的视线盯着她呢。
“孟小姐不要忘记了,今日是你与本王大婚的日子,你抱着个牌位上轿算什么?是有意羞辱本王吗?”萧白逸终是忍无可忍地怒问。
他本不想再与她多费唇舌,以为上轿时,她会知趣地把牌位交给身边的丫鬟,谁知道她居然打算直接抱上轿子。
这算什么?他萧白逸迎亲,还迎一送一?
迎娶个新娘子,外送一个牌位,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灵曦何时羞辱王爷了?”孟灵曦顿住脚步,转身不解地看向怒火冲天的萧白逸,“灵曦听闻王爷是个至情至孝之人,那么灵曦想请问王爷,灵曦想让死不瞑目的爹爹去见证一下女儿的婚礼,何错之有?”
萧白逸恨得直咬牙,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
他强压下怒火,不想当街对一个女人动粗。
“你尽孝之心是没错,但你听说过谁成亲还抱着个牌位上轿的?”
“这世上的所有事,不都是要有第一个去做的人,之后才会有人效仿吗?更何况家父养育灵曦十七年,却在灵曦大婚前惨遭毒害,死不瞑目。父亲大仇未报,大丧未过,灵曦却在此时嫁人,已属不孝。试问灵曦又怎能将先父一人留在家中,无人祭拜呢?”犀利的言语间,孟灵曦心头的恨不自觉地燃起。她发狠地看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萧白逸竟为这样的眼神感到微微心惊,便又听她继续道:“有一件事灵曦必须提醒王爷,就是灵曦手中的牌位并非什么普通牌位,而是王爷您的岳丈。王爷见到岳丈不行礼、不下马也就算了,居然还一口一个牌位地嫌弃着。灵曦试问,这就是王爷的孝义之举吗?还是王爷本就是个不忠不孝之人?而灵曦之前听说的忠孝两全,只不过是以讹传讹?”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让他的颜面瞬间扫地。
“你……”萧白逸怒极,顺手抽出挂在马上的鞭子,就甩了出去。
他十三岁随父亲出征,南征北战十年之久,就算多次险些送命,也从来没被人像今日这般羞辱过。
就算当年从军,他吃尽非人之苦,伤的却是身,无关男人的尊严。
即便是当今皇上,也不会几次三番地在大街上这般言辞犀利地对他冷嘲热讽。更何况现在这个满眸鄙夷地瞪着自己的女人,还是自己即将迎娶过门的王妃。
以夫为天的道理,看来她是一点都不懂。那他就好好教教她。
他萧白逸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那他还算什么男人?他明天岂不是要成为全麒国的笑柄了?
等孟灵曦看到他的动作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迅速侧过身,把灵位紧紧地护在怀里。
只是,孟灵曦等来的不是皮开肉绽,却是乔安远的一声闷哼。
她惊恐地睁开眼时,乔安远已经挡在她身前,后背被抽得衣服裂开,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她身子微微发颤,唇瓣动了几下,都未能发出声音。她知道,以乔安远的功力想要抓住鞭子是绰绰有余的,他却用了最笨的方法来保护她。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若是没有人受这一鞭,让萧白逸出了这口气,只怕受伤的便是她。
她不禁怨怪自己,若非她倔强地逞一时口舌之快,又岂会连累安远?
她未曾想到,她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心疼,却越发点燃了萧白逸心头的怒火。
好啊!还未过门,就几次三番地想给他戴绿帽子了?之前和萧然生的账还未与她算,如今又与她的家奴眉来眼去,还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死奴才,本王的鞭子也是你配挡的?”萧白逸怒喝一声,猛地抬臂,甩出已经沾了血的鞭子。
孟灵曦惊恐地睁大眼睛,想要制止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却又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不能阻止,这个时候她只能隐忍。
啪——
狠狠一鞭子甩在安远身上,却如同甩在她的心上。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教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屈辱,她记下了。
乔安远咬牙挨下鞭子,高大的身躯只是晃了晃,便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背上的两条鞭痕交错,衣服已经彻底被甩开。两条深深的鞭痕往外渗着血,看得人头皮发麻。
“哥……”翠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上前一步欲扶他。他却摆摆手,淡然一笑,强忍下锥心的疼。
孟灵曦强制自己不去看乔安远,直直地看向萧白逸:“王爷,请问灵曦现在可以上轿吗?”
人也打了,孟灵曦也识相地没有当街去关心别的男人了。他再纠缠不放,便是他度量小了。他烦躁地摆摆手,亦不想再纠缠。
她转身向轿子走去,每走一步都无比沉重。直到上了轿,她都未曾看一眼被抽得皮开肉绽的乔安远。围观的百姓不禁纷纷惊叹孟家小姐的绝情和狠心。
迎亲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动了起来,乔安远推了推还扶着自己的翠儿。
翠儿不放心地看了看哥哥,还是顾全大局地跟上了花轿。
随着迎亲队伍的离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地散了去。
前一刻还站满了人的孟府门前,此刻已经只剩下乔安远一人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出神。
“小姐,如果报仇是你唯一的心愿,安远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会完成小姐的心愿。”乔安远攥紧双拳,全身的脉络绷紧时,牵动背上的伤,疼得他冷汗淋漓,他却不曾皱一下眉头,只想用这痛让自己铭记此刻的誓言。
花轿绕了大半个麒国皇城,才稳稳地在爆竹声中停了下来。
爆竹声渐弱,喜婆讨喜的声音又起。
“王爷踢轿门吧。”
端坐在马上的萧白逸脸上并无半点喜色,他例行公事地下了马,稳步走到花轿前,象征性地踢了下轿门。
谁都知道这门亲事,萧白逸有多不情愿。喜婆自是也不敢多言,将喜绸的一端递给萧白逸,自己握着另一端,笑吟吟地走到轿前,高喊一声“新娘子下轿”,便推开轿门,将孟灵曦扶了出来。
没盖盖头,头戴白花,手捧牌位的孟灵曦的出现无疑又引起了议论。
喜婆尴尬地笑笑,将手里的红绸塞到孟灵曦手中,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张罗了这么多喜事,这样让人胆战心惊的,她还是第一次遇见。生怕一个不慎,下一个被萧白逸甩鞭子的对象就是她。
萧白逸一张俊脸冷若冰霜,扯着红绸的一端,走在前边。
蓦地,他在王府门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上的巨大火盆,冷寒的脸色便又是一沉。
跨火盆,本是新婚风俗,无可厚非,只是一般都是一脚能跨过去的小火盆,如今这个火盆却足足有四五尺大。身上若没有点功夫,就只能从火上踩过去了。
而麒国向来有风俗,新娘子要在这里脱掉从娘家穿来的鞋子,跨过火盆,再换上婆家给准备的鞋子。从此以后,走的便是婆家的路。
盆里的火炭个个烧得通红,若只着长袜踩上去,只怕一双脚会直接被烫废。
孟灵曦也被喜婆扶着停下脚步,喜婆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半晌也没敢喊出“跨火盆”三个字。
原本人声鼎沸的王府门前,一时间静得只怕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孟灵曦低头看着巨大的火盆,鄙夷一笑,这就是盖世英雄所玩出的伎俩吗?
萧白逸闻得她的笑声,脸色便又是一沉,拧眉扫向她。
“萧白逸,还你一双脚够不够?”她微微一笑,竟说得云淡风轻。残了又如何,只要她能活着走进王府。
她说着将手里的牌位递给翠儿,弯身褪掉脚上的鞋子。
“小姐……”翠儿欲阻拦,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她咬咬唇,提起裙摆,正要抬脚踏上火炭的时候,静寂的空间里,突然有一道急切的男声传入她耳中。
“曦儿,不要踩!”
这声音好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却听得真切。
她原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慌乱地四处搜寻,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翠儿见她没有去踩火盆,松了一口气,随即发现她的反应不对,焦急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翠儿,你听到之轩的声音了吗?”孟灵曦尽量压低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小姐,你别吓翠儿。这周围根本就没有人说过话。”翠儿又惊又惧,眼含泪光。她家小姐一定是太想念秦公子,产生幻觉了。
孟灵曦自嘲地笑了笑,难道是她的幻觉?她是太希望他来救她吗?她忍下眼中就快决堤的泪水,低头看向烤人的火盆。
她正欲抬脚,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曦儿,不要踩,千万不要。你向震威王爷说说软话,他便不会难为你了。”
孟灵曦只觉得脑中轰一声炸开了。这一次,她敢肯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是真的听到了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声音。
四周再次恢复静寂,她转头看向翠儿和围观的人群,见所有人的神色都极为平静。即便是萧白逸,也只是微微蹙眉看着她奇怪的举动,全当她是因为害怕才动作迟缓。她忽然间明白了,除了她之外,别人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不知道是何原因,但她知道,他就在周围。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见她?难道他真要狠心地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吗?
孟灵曦攥紧双拳,咬紧下唇,深吸一口气,抬脚便向火红的炭盆踩了下去。
就在她的脚与火红的炭近在咫尺时,她的腰身蓦地被人扣住,一股巨大的力将她带入一具宽厚的怀抱,随即腾空而起,越过火盆,稳稳地落在地上。
孟灵曦激动不已,脱口道了声“之轩”,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瞬间僵在了对方怀中。
此刻,与她四目相对的男人,竟是她穷极一生也想不到的冷面王爷萧白逸。
他正用冷冷的视线锁着她的娇颜,将她从惊喜瞬间转化成绝望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那一声带着颤抖的“之轩”,他自然也毫无遗漏地听入耳中。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之轩”是何方神圣,但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
孟灵曦在孟府门前大哭大闹一场后,只怕麒国皇城里的人没谁不知道这个“之轩”就是孟灵曦的心上人了。
他嘴角滑动,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眼中闪过狠戾的光。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对旧情人念念不忘,奢望他会来救她。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只是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间,看着那般倔强,宁愿受伤,都不肯低头的她,他竟心生怜惜,情不自禁地出了手。
当她用惊喜、痴醉的眼神望向他时,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可是,下一瞬,他便意识到她的眼神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秦之轩。
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尽管他不喜欢她,也不曾把她放在眼里,但她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
她在他的怀里,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不是明晃晃的一顶绿帽子给他戴到了头顶上吗?
他嫌恶地一把推开还倚在他怀里的她,毫不怜香惜玉。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她一个不稳,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幸好身旁的翠儿连忙扶住了她。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木然地站在原地。泪安静地从她空洞的眼中流出,却已看不出喜怒,好比没有感情的泉眼一般。
她的嘴角渐渐弯起,自嘲、绝望,亦是决裂般笑了……
她在心里狠狠地道:“秦之轩,我恨你。从此以后,我孟灵曦再也不会对你有所期待。我会永生恨你,就算有轮回,我亦期盼我们永不再相见……”
孟灵曦仰头望天,笑得凄美,心中却是决裂的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