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2021-11-25 14:37
莫茵被母亲方氏抱下车,瞧着这陌生的地方。只见目之所及之处,除了随风摇摆的荒草,还有几处破旧的民居,有几个人在探头探脑地打量他们一家。
民居大多用黄土搭建,外墙土色与地面颜色融为一体。显得简陋朴素极了。与皇都奢华林立的亭台楼阁自然无法比拟。
这就是他们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一个名叫青羊关的地方。
此处紧挨着边地,百姓靠牧羊和种地为生。
因为时不时两邦便有摩擦,战事频繁,此地向来人烟稀少。朝廷将有罪之人流放到此处也是为了增加此地人口。
“好了,如今我已经你们一家子送到了这儿,这便要回去了。“那刘姓差役道。
因着圆满完成差事,他心情十分爽快,给莫谦和莫骐开了枷锁。对莫谦抱拳道:“莫大人,愿你早日重返皇都。”
莫谦还礼,“借刘大人吉言。多谢一路上对我一家妻儿的关照。”说完莫谦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刘大人,“这是一点谢礼,刘大人回去路上买些酒肉吃,还望刘大人不要嫌少。”
“银子就不必了。”刘大人大手一挥,推辞道,“这银子你且自己留着,此地条件艰苦,吃穿用度都得使钱。莫大人不要与我客气才好。”
莫谦见他说的真挚,便收回手,再次与他道谢。
方氏此刻瞧见那正在马车旁无聊喝酒的王皮,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制的长命锁。这是他们夫妻临上路前,服侍她十几年贴身侍女塞给她的,要她路上打点。她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用。
她拿着那块长命锁走到王皮面前,对他道:“听刘大人说你夫人快临盆了,如今也没什么值钱的在身上,这银锁你就拿回去,当是我送你那孩子的礼物吧。愿这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王皮拿着酒壶,诧异地看了看方氏,又看了看她手上递过来的长命锁,“这……”
明明他三日前,还骂了她的女儿,打了她的儿子,她这是做什么?给他的孩子送一块长命锁?这么好心?
王皮愣在当场。刘大人见此一幕,却是爽朗地哈哈大笑着走过来,拍了拍王皮的肩膀,粗声大气道:“莫夫人出生名门,最是宅心仁厚,哪像你这么上不得台面,见识浅薄,还不接着莫夫人的一片好意?”
王皮这才醒悟一般,难为情地垂头作揖,“那就多谢夫人了。”
方氏温和地笑了笑,“无须客气。”
等差役们乘车走开,莫骏不服气地向哥哥抱怨,“那个叫王皮的,一路上对咱们恶声恶气,骂骂咧咧的,还打了我,母亲还送东西给他干什么?”
莫骐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道:“这是母亲心善,送东西给他的孩子,又不是给他。”
莫骏躲开哥哥的手,心中并不服气。
莫茵此时跑到两位兄长面前,嗓音娇甜道:“二哥哥真是不懂母亲,虽然咱们一家现在变成这样,该有的修养却不能丢呀。”
“妹妹所言极是!”莫骐笑道。
莫骏哼了一声,转身朝着父亲莫谦走去。
三个孩子聚在一起说话的工夫,莫谦已经在站在他们即将要安顿的那所破旧土屋前,琢磨着该怎么把这屋子收拾的能住人。
虽然如今荣华远去,富贵不再。他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还是要为妻儿尽他所能遮风挡雨。
这屋子一看便是许久没有住人了,就这,那村正还收了他们一吊钱做租赁费用。
“爹,这屋子能住人么?太破了。看房顶上塌了个洞呢,”莫骏仰头看望着沉默不语的爹爹。
莫谦笑道:“有爹在,这房子就能住人。骏儿不用担心。”
想他也是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人,眼下这挫折与命相比,压根不算事儿。
此时天色尚早,莫谦说干就干,领着长子莫骐,从近处一户人家借了桶,从井里挑了水来,又找了些麦草与就地取的黄土和成草泥,爬上房顶,先将那塌陷的破洞补上。方氏则忙着将屋子里灰尘垃圾打扫出来。
莫骏,莫茵年纪小,今天天气又格外好,方氏便叫莫骏带着妹妹在房屋周围玩耍,不要走远。
莫骏自小顽皮,现在到了这荒凉之地,压根也没觉得条件艰苦。屋前这绵延到远方的大片开阔地,让他玩心大起。他看见草丛里有蚂蚱在蹦跶,便叫上莫茵开始抓蚂蚱。这是在皇都时,只有随着父亲兄长打猎时才能玩的。
莫茵开始时害怕蚂蚱,莫骏便教她如何捏着蚂蚱不会被它踢一脚,或者逃脱。
那边方氏瞧见了,叮嘱一声,“骏儿,别吓着妹妹了,听到没有?”
“我知道了,娘!”莫骏嘴里答应着,手上又给莫茵塞了一只蚂蚱。
莫茵吓得手直直往前伸着,生怕蚂蚱跳到自己脸上来。
“别怕,这就是虫子罢了。我们比它大多了。”
“嗯,哥哥我不怕。你看我抓着它呢。”
莫骏找来一个被人丢弃在路边的缺了口的陶罐,把抓到的蚂蚱装进去。没一会儿便抓了不少蚂蚱来。
莫茵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不一会儿便走的离家远了些。
“哥哥,你看,有蝴蝶!”莫茵发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惊奇地叫起来。
“看哥哥给你抓来!”
莫骏说着把陶罐塞到妹妹手里,就追着那蝴蝶往前跑。蝴蝶蹁跹飞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他便跟着上下左右。眼看着就把莫茵甩远。
莫茵见哥哥跑的越来越远,马上就隐没在起伏的地面荒草里。她害怕,连忙追赶过去。
“哥哥,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呀!”她一边跑一边也没忘了把陶罐在胸前抱牢。生怕把哥哥的战利品给弄丢了。
莫骏此时追着蝴蝶已经跑出满身汗,那蝴蝶仿佛捉弄他似的,每当他快要抓住它,它便飞远,让他追;等他追上来,它又飞高。几次三番下来,就把莫骏的倔强脾气给激了出来。发誓今天一定要抓住这只可恶的蝴蝶不可。完全把妹妹给忘到了脑后。
莫茵眼看着哥哥跑的越来越远。她人小,力气也小,追了一段便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着哥哥朝着日落的方向,身影越来越小。四周荒草丛丛,随风摇摆着,叫她害怕起来。
“哥哥---!”她大声喊着,抬起小手抹了抹泪花,“哥哥,你回来呀!”
她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们的土屋都瞧不见了。
“呜呜---,哥哥,我害怕……”她抱着罐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转了两圈便分辨不出方向了。
“呜呜---,哥哥---!”
“看,这是谁家的小孩儿?”
“还是个女娃娃。看着脸生啊。没见过呢!”
忽然不知从哪儿钻出一群小男孩,兴奋地说道。
莫茵看着这群虎视眈眈盯着她看的和哥哥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心里更害怕了。不由得把手里的陶罐抱得更紧了。
男孩儿们每人骑着一根棍子,把她围在了中间。
其中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也是个头最高的一个男孩儿,长的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拖着两条鼻涕,问莫茵,“小丫头片子,你是谁啊?从哪儿来的?是不是北胡派来的奸细!”
莫茵怯生生地缩着脖子,抽噎了一声,嗓音软软低低地说:“我叫莫茵,从京城来的。我不是奸细。”她知道奸细是什么意思。
“京城?”那小男孩儿吸了吸鼻涕,皱眉道:“京城离这好远,你怎么过来的?”
“我和爹娘哥哥们一起来的。”
“为什么来这儿啊?”
“我、我说不清楚……”
“良哥,她肯定在撒谎!她就是奸细!”有个瘦猴一般的小男孩儿叫道,“一定是!这是北胡给咱们使的美人计,良哥你千万不要中计啊!”
“对对对,她是奸细!是奸细!这是美人计!”有男孩呼应道。
“美人计!美人计!”除了领头的男孩儿外的其他孩子都叫起来。
“我不是,我不是!呜呜---!”莫茵看着众人起哄说她是奸细又是美人计的,既害怕又委屈地哭起来,“我不是,不是奸细,不是美人计,我迷路了。我哥哥给我抓蝴蝶跑丢了,我找不见他了……呜呜……”
旁边男孩子见她哭,起哄声更大了,“奸细!奸细!”
“美人计!美人计!”
领头的男孩儿见她张大嘴巴哭的伤心欲绝,其他男孩子扯着嗓子又喊又跳,激动的不得了,听的他耳朵里聒噪的不行。
他挥了挥手,大喊道:“都给我停下!停下!谁再说话,我就把他的马没收!”
男孩儿顿时都收住嘴,把骑在双腿间的棍子马夹紧,生怕被没收了。
一时间,只闻莫茵仍旧在哇哇痛哭。
男孩儿烦躁地走近她两步,“喂喂!你别哭了。我宣布,你不是奸细,也不是北胡使的美人计,行了吧?”
莫茵听到他这么说,稍微收住了哭声,小手用力把眼泪抹去,抬头看着他点点头。
“你手里抱的什么?”男孩儿见她不再哭了,松了一口气,不再对她感兴趣,转而盯住了她手里的陶罐。
莫茵把陶罐往胸口捂紧了些,抽噎了一声,才说道:“这是我哥哥抓的蚂蚱。”
“蚂蚱?”男孩儿眼睛亮起来,冲她一伸手,“给我。”
“这是我哥哥的。”莫茵护着陶罐往后退了两步,“不能给你。”
“这一片儿的小孩儿都得听我的,你哥哥也得听我的。给我。”那男孩儿趾高气昂地说道,“要不然你就是北胡派来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