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巫血

“参见皇上。”

并不理会霍云城的话，沈九重带着部下先同霍云城行了个礼，紧接着他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老夫为赤夏国征战几十年，保边疆安平，与夫人成亲二十余载才老来得女，膝下就沅芷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沅芷被那苏檀儿害的身中剧毒，段神医说了，要想解此毒只有用苏檀儿的心做药引，倘若天亮前皇上还是执意不肯交出此女，老夫便要让天下人看看被皇上拜作师父的国巫惊瑶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到了那时，老夫倒要看看，皇上如何平民怒，如何面对朝中大臣！又该如何面对先皇与先皇后！这皇位你又是否还坐得下去！”

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忍受臣子对自己如此放肆与威胁，但霍云城忍了，他如今羽翼未丰，虽为皇帝，却势单力薄，朝中能为他所用的人不多。

原本国巫惊瑶与将军沈九重各自职掌着赤夏国一半的政权，可三日前国巫惊瑶入狱，沈九重便趁机夺了她的军政大权，眼下拥兵自重，在这个节骨眼上，霍云城只能忍。

缓缓拨开给自己撑伞的宫人，霍云城就这么朝着沈九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待到了人跟前，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神情严毅地盯着沈九重说道：“今日，朕念在沈将军救女心切，便不追究沈将军深夜无召闯宫的罪责！至于国巫，她的命！是朕的！”

霍云城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光分外的凶悍刺人，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纯良无害的太子，看的沈九重心中不由地一紧，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作为一个权倾朝野的将军威胁一个刚登基不过半月，无父无母无靠山的小皇帝。

于是沈九重粗厚的嗓音拔高了几分：“皇上的意思是不肯交出那妖女了？难道要为个女人和老夫拼个两败俱伤吗？”

雨下的更大了，霍云城隔着帘珠子似的雨幕就这么与沈九重僵持着，片刻，就在沈九重以为眼前这个稚气未退的小皇帝意决心要一意孤行到底的时候，霍云城忽而往后退了一步。

在滂沱大雨中，这个年轻的皇帝看似终归是妥协了。

然而，就在沈九重心中暗自得意时，霍云城说出口的话却叫他怔了一瞬，没反应过来。

小皇帝要他带自己回去将军府。

回过神，沈九重双目一拧，不解地问：“皇上此举所谓何意？”

闻言，原本已经转过身去的霍云城重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沈九重，说：“要想救沈小姐，朕的话，沈将军只管照做就是。”

哗啦啦的雨下了大半夜，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落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霍云城坐在马车里跟着骑马的沈九重一同回了将军府。

这几日一直为沈沅芷续命的段神医怎么都没想到沈将军居然将新皇带回来了，霍云城说要单独见他。

屋子里。

段神医不慌不忙地迎上前正欲跪安，却听得新皇霍云城冷邦邦的声音响起。

“是你说沈小姐的毒只有人心可解？”

于是段神医的动作一滞，一时间竟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末了他干脆将头彻底埋下腰间，决定实话实说。

“回禀皇上，是下毒之人的人心方可解此毒，早些年间草民游历四方，曾在明安国见过这毒，当时救人的高人说了，这是唯一解毒的办法。”

听了这话，霍云城不悦地低哼一声，挑着段神医话里的“唯一”两个字说道：“唯一？呵，那只是你们见识短浅罢了。”

赤夏国段神医的名声在诸国向来如雷贯耳，能同他说这般话的人，从二十年前起到如今，也只一个霍云城。

被人说见识短浅，段神医一张脸当即沉了下去，他不过是看在霍云城新皇继位在朝中行事多有难处才不免对这人客气了些，但倘若对方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了他，他也是不肯的。

想到这，他一改先前谦卑姿态，自腰间抬起头，往后退了两步，随即看向霍云城，可正当他要同霍云城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比他先开了口。

“段神医听说过百巫血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神情倨傲的段神医不由地怔在了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面前的霍云城，连着说话都结巴起来：“百……百巫血？皇上……皇上此话何意？这东西难道真的存在？”

说起百巫血三个字，这事实在怪不得段神医，毕竟百巫血从来都只出现在古籍记录里面，从未有人真正遇见过。

甚至在古籍医书里，关于百巫血的记载也只有寥寥几句话。

“生人而有，与众不同，可解千毒，阴阳轮换，万古难求。”

意思是拥有百巫血的人生下来就与旁人不一样，此血不止能解千种毒药，更能改阴换阳，给人续命，万年都难遇一人。

段神医还沉浸在震惊中，他看着霍云城明显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霍云城转过身去波澜不惊地开口，堵了他的疑问。

“段神医，别误了给沈小姐解毒的时辰。”

话了，霍云城掀开珠帘兀自进了沈沅芷的闺房。

听出来霍云城话里的意思，惊愕之余段神医忙不迭跟了进去。

赤夏国的新皇竟然是万古难求的百巫血！

这事要传出去了，必定要搅得天下大乱。

而对于行医者来说，能遇得百巫血，见证此血之灵，已是此生无憾了。

段神医稳了稳自己因为得知这个天大的消息而砰砰跳个不停的心，随即他拿着放血的医刀深吸一口气，撩开了霍云城左手的衣袖。

刹那间，霍云城左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瞬时映入他的眼里，新伤叠着旧痕，竟无一处是好的！

挑眉诧异地看向霍云城，他不由地从脑海里蹦出来一句话“小皇帝秘密甚多。”

旁人受伤自是寻常事，但眼前的这位那可是万人之上，呃，虽说现如今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新皇，可到底是金贵娇养的皇帝，谁人敢如此放肆？且看这情形，小皇帝像是从未让旁人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否则依着宫里的灵丹妙药，他的胳膊也不会留下这许多的疤痕了。

默默在心里“啧”了一声，段神医收回自己的心思，然当他正要拿刀动手时，霍云城却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唰地将自己的衣袖捋回去，从软榻上站起身冲段神医说道：“等一下，朕要先见一见沈将军，你就在这里，朕很快回来。”

说完，不等段神医开口，霍云城已经急匆匆走了出去。

沈九重半夜入宫走的这一趟原是为了逼霍云城交出苏檀儿，有了苏檀儿便可以救他的女儿，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霍云城竟然还有别的办法救人。

而霍云城是了解沈九重的，这个人睚眦必报，所以在段神医动手前他决定再找沈九重作一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