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2021-01-28 10:17
之后的几天，贺家再没有人找过她。
想来也是正常，贺家门庭高，从来不缺前来攀附的人，季苒虽顶着个未婚妻的名头，可这么些年一直有名无份。
尤其是在她倒追贺璟庭那么久后，在圈内出了名，明眼人都看出贺家对她的态度甚是轻视。
贺家人不再来打扰她，季苒乐的清净，每天早早地去公司怒刷存在感，倒叫于晓晓刮目相看。
竖着手指头戳着季苒的脑门：“你要是早有这觉悟，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季苒挑着精致的眉眼：“我现在哪样？”
于晓晓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好几个微信群：“你看看，现在外面都讨论成什么样了！”
季苒视线从电脑上移开，就着于晓晓的手机，看过去。
只见群里正“十分热烈”地讨论她。
“内幕消息，季苒这次真的被贺家赶出去了！”
“奸笑”“奸笑”“奸笑”
“假装离家出走，再自导自演地回来……这招她不是用过很多次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听说这次跟贺家闹得挺僵……贺璟庭母亲当着很多下人的面骂了她。”
“啧啧啧，难怪要离开，当着下人的面被骂……挺没面子。”
“白眼”“白眼”“白眼”
“听说贺璟庭要回国了……这种关头季苒闹这么一出，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逼婚呗！”
季苒视线缓缓移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慢条斯理地继续给手上的画上色。
于晓晓可就没她那么淡定了，立刻开了京腔骂了回去！她从小跟着她哥混军区大院，男人堆里长大的，那些粗话骂的群里小鸡崽子们鸦雀无声。
季苒在旁边发笑，给她倒水，“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于晓晓见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琢磨不透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担忧：“你……真的准备逼婚呀？”
季苒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于晓晓思考了一番，实话实说：“也不是不可能。”
季苒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给于晓晓激的脑瓜子一荡漾，贱兮兮：“你想不想打她们的脸？”
季苒：“打什么脸呀？”
于晓晓此刻的脑袋里冒出了无数偶像剧桥段：“他们都说你被贺璟庭甩了，如果你这时候有了一个新男朋友，比贺璟庭帅，比他还有魅力。”
于晓晓光想想就觉得好刺激：“修罗场有没有！”
季苒一盆冷水无情地地浇在她头上：“突然冒出个男朋友，贺璟庭要是知道了，你猜是我死还是那男的死？”
于晓晓想了想，如果贺璟庭知道他出国期间被季苒戴了绿帽，她缩了缩脑袋，突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件事。
季苒长得出挑，大学时曾经被她的一个追求者跟踪过，骚扰了她好一段时间，后来被贺璟庭那个大魔王知道。
那人被大魔王打断了三根肋骨。
于晓晓害怕地紧了紧嗓子：“大概……都活不了。”
季苒随口一道：“知道就好，我惹谁不好，要去惹他！”
季苒心里是明白的，其实她什么都不做，就能顺利分手。
那天她骂管家的那句话，恐怕把贺璟庭对她的厌恶程度拔高到了新的高度。
毕竟那是她在贺璟庭面前第一次骂人。
……
晚上在公司加了会儿班，很晚才回去。
工作室离公寓不远，两站地铁。
季苒从贺家搬出来后，便没再开过车。
说来也是叫人同情，她是这个圈里有口相传，有名的“拜金女”，可从贺家搬出来，她除了换洗衣服，什么都没拿。
就连贺璟庭以前送给她的那些礼物都留在了贺家。
像八年前那样，她拎着一个行季箱住进贺家，现在又拎着一个行季箱搬出来。
除了留下那些和贺璟庭相处点点滴滴的记忆，这八年她居然一无所有。
其实，她和贺璟庭相处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生硬。
他如今的成熟稳重，深不可测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贺璟庭十八岁，刚接手贺家生意的那几年并不顺畅。
刚接管贺家家业那几年，他经常被股东会里那帮固执己见的老头们惹得大发雷霆，他有想法有能力，年纪轻轻但有雄韬大略。可股东会压根不认他这个毛头小子，每次贺璟庭对公司战略经营结构做出调整时，股东会经常通不过。
年轻时的贺璟庭脾气很暴躁，经常三言不合就跟人谈崩了，公司转型的计划再美好都实施不下去。
季苒那会儿刚住进贺家没多久，性格也比现在软，但整个贺家包括贺母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在贺璟庭发脾气时靠近他。
只有季苒敢。
那时贺老爷子跟她说过一句话。他们是夫妻，以后是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无论贺璟庭变成什么的样子，季苒都不能嫌弃他，不能抛弃他。
季苒听信了这句话，当初鼓起莫大的勇气，从第一次敲开他紧闭着的书房门开始，贺璟庭再也没在公司的会议场合发过脾气。
因为，不论在外面受到多大的气，碰到再大的钉子，只要回到家，季苒都会陪着他。
那时候，贺璟庭还没有现在这般忙的天南海北地飞，季苒也没有如今这般灰心丧气。
再后来，贺璟庭能力越来越强，能让他失控发怒的场合越来越少。
而季苒的作用也渐渐被人忘了。
所有人都不记得当初贺璟庭出国谈判，被欧洲代表团刁难时，季苒是如何操着不熟练的英语，在偌大的法国找到他。
所有人都不记得，当初贺璟庭跟欧洲代表团谈崩了数次，最后是季苒及时赶到，劝说他再谈最后一次，这才成功的。
她时常也会怀念以前的日子。
当初在外面受了气，回来便紧紧抱住她的人是贺璟庭。
如今对她不闻不问的也是贺璟庭。
一想到这个，季苒心中便有难以言喻的苦涩。
……
从地铁站出来，已经晚上九点。
小区里没什么人，挨家挨户都亮着灯，把外面的路照得十分明亮。她低着头赶路，到楼下时冷不丁地被人叫住。
“季小姐。”
“季小姐”这个称呼是贺家人才会说的，季苒回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的人是贺璟庭身边的特助，名叫王稳。
王稳见到她，十分客气：“贺先生回来了。”
季苒没说话，心中波澜不惊。
她没想到贺璟庭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距离两人上一次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月，那次他说可能还有两三个月才能结束工作。
不曾想一个月就回来了，她眼神带着不言而喻的意思，贺璟庭回来了，所以呢？
王稳见她不动，于是轻轻上前一步：“贺先生已经到家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季苒终于明白王稳的意思，贺璟庭回来了，所以她这个离家出走的小游戏也该结束了，应该乖乖地回去，像以往一样，回到那个贺家，回到未婚妻的位置上，然后继续对贺璟庭一往情深。
其实季苒离家出走这件事，贺璟庭知道的不算及时，还是前几天许明朗跟他打电话时，邀功似的提了这么一句。
当时他在电话里说，季苒最近不太安分，在家里闹腾。
贺璟庭的原话是，随她。
许明朗阴阳怪气的一句：“她现在离家出走了。”
贺璟庭打电话回国内问情况，管家把当日她和贺母顶嘴，以及辱骂许明月把她气的卧床不起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贺璟庭听完，只说一句，去接她回来。
之后便发生管家过来找她，季苒骂回去的事情。
季苒站在路灯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抿着嘴角一直不说话。
王稳摸不准她的意思。
“我加班刚回来。”她淡淡道。
王稳会意，立刻道：“我回去会和先生说，调高您的零用钱额度。”
季苒盯着王稳，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只说了一句她今天加班，意思是她现在很累。
这个助理却理解成，她又在变相要钱。
季苒笑出声，可又觉得自己很悲哀。
对着一个助理发脾气并没有什么意思，她又添了一句：“我今天加班，很累。不去贺家了。”
她说的是“不去贺家”，而不是“回家”。
王稳也觉得季苒是在发小脾气，他是见过眼前这个美丽女人是多么痴迷他老板的。
以往只要贺璟庭一回家，第一个来见他的一定是季苒。每次出差，季苒都会提前打听贺璟庭回来的日子，然后精心打扮，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面时，她喜欢踮起脚尖，亲着他的下巴诉说思念。
这种小女生的做法，贺璟庭包括他身边的特助，秘书，大家都不太能瞧得上，季苒表现出的爱意过于直率，过于坦白，就像是一只黏人的猫。
……给人一种，无脑的感觉。
王稳将手里的袋子递过来：“这是先生特地买给您礼物。”
季苒扫了一眼，表情并没有很兴奋的样子。
王稳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套法国堡狮龙，伊丽莎白泰勒同款的一套红宝石项链，幽色的红宝石配大溪地黑珍珠，浅黄色的路灯下，透出醉人的光泽，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见她盯着发呆，王稳含蓄一笑：“这是先生在法国买的。”
上周，法国。
被无数收藏家盯梢的伊丽莎白泰勒同款的宝石项链，以成交价四百万美金被一位神秘买家拍走。
一周后，这套红宝石项链，出现在季苒的面前。
其实贺璟庭对季苒的了解，大致相当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了解。
女人都爱珠宝，所以贺璟庭以为她也喜欢。
她伸手，王稳以为她喜欢，将盒子递过去。
季苒没接，而是把盒子盖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留给他喜欢的人吧。”
说完头也不回，上了楼梯。
……
早在傍晚时，贺璟庭的班机就已经到达国内。
他这一年几乎没有休假，将公司原本三年的海外市场拓展计划，缩短成一年完成。
欧洲市场开拓的很好，一回国就带着几个大订单。
集团总部从他一下飞机，便紧急召集所有部门开会。会议上公布过去一年公司的成就……海外市场拓展成功，国内生产线扩张了一倍。
而今年，只一个季度，完成了去年一年的利润。
贺璟庭是这个行业的神话，没有他创造不出的奇迹。
全公司沉浸在这个好消息里，各个部门加班的员工直接定了酒店KTV，约定今晚不醉不归。
闹哄哄的会议室里，贺璟庭撑着额头，思绪却落在别处。
时间不早了，王稳应该把季苒接回来了。
他从沙发椅上站起来，披上西装。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他。
许明朗：“南哥，今晚庆功宴。”
贺璟庭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心不在焉：“你们庆祝。”
话音落下，他没等司机，自己开车回家。
一向稳重的步伐，倒是显得有些急促。
贺家别墅早已经张灯结彩布置上，他将近半年没回家，贺母还有屋内一应管家保姆，全都在盼着。
车一回来，所有人都涌进院子里。
贺璟庭从车里下来，目光一应扫去。
望了望，没有季苒。
眼神落下，落在贺母的视线上：“季苒呢？”
其实季苒搬出贺家这件事，七分是她自己想明白要放手。
那么还有三分，则是被贺母明里暗里欺压，“逼”出去的。
贺母也是千年狐狸修炼成精，她当然不会承认是她把季苒赶出去。
换着一种关心的语气，颇为宠溺道：“她呀，又耍性子了。”
说着，也没有多说季苒什么坏话，她垫脚仔细看儿子：“又瘦了。”
贺家祖籍是北方，贺璟庭高大，身材匀称，骨架十分硬挺，端是这么看着，就让人有种被压迫的气势。
他年轻时，品相端正，长得十分好看，每一处都是季苒喜欢的样子。
后来在商界呆久了，练就一身处事不惊，稳如泰山的样子。
年轻时那张俊朗的脸，现在也变得愈发深邃分明。
隔着人群，他视线淡淡地扫了王稳一眼，而王稳则是一脸心虚地垂眉。
贺璟庭叫他把季苒接回来，可他没办好。
晚上九点多，贺家别墅上下皆是灯火高照。
贺璟庭一进门便被贺母拉着说话，他沉下心，不咸不淡地应付着。
贺母：“这次回来还走吗？”
从一进来，贺璟庭似乎就有点走神，他眼神扫了一圈，敏锐地发现这个家里有关季苒的一切都不见了。
客厅原本挂着和摆着的两人合照，玄关她平时会挂着的钥匙包，还有她的画，她吃饭时喜欢坐的软布凳子，还有沙发上她喜欢躺靠的枕头。
贺璟庭看了一圈后收回视线。
不动神色地问：“季苒怎么突然出去住。”
贺母愣了一下，随后和颜悦色道：“耍小性子罢了。”
说着，似乎不想让贺璟庭看出她的刻薄：“等你空了去哄哄她，自然就回来了。”
贺璟庭心思放在别处：“我上去换件衣服。”
他前脚上楼，后脚王稳就跟上去。
二楼的书房，贺璟庭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套他辗转得手，特地买给她的项链。
现在又原封不动地返还回来。
“怎么回事？”
王稳吱吱唔唔：“季小姐说……让你把项链送给你喜欢的人。”
贺璟庭皱眉：“幼稚。”
王稳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次季苒说话怪怪的，不太像闹小脾气。
她以往离家出走，贺璟庭一个电话就能哄回来，而这次带了礼物，又让身边的特助过去，却没把人带回来。
贺璟庭：“她现在住哪？”
王稳：“郎溪的一个小公寓。”
贺璟庭眉头压的更低，以往她出去，最多开两晚五星级酒店。
这次居然连房都租好了？
这么多年，他几乎习惯不在季苒身上费什么心思。除了工作繁忙外，季苒一直很乖顺，即使偶尔闹脾气，也好哄。
“手机拿给我？”
王稳把手机递过来，贺璟庭拨过去电话。
电话里是忙音，关机状态。
他盯着手机愣了片刻，于是重新拨过去，依旧是关机。
王稳小心：“可能换手机号了？”
贺璟庭想要重新再打电话，却不知道打什么，打开微信准备拨过去。
发现季苒把他删了。
贺璟庭顿时脸黑了：“把孟叔叫过来。”
孟管家见王稳来找他，大约猜到是什么事情。上楼前也与贺母对了个眼色，两人心中算计成一片。
书房里，贺璟庭还在找季苒的联系方式，转了一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季苒的朋友，不知道季苒会去哪里，不知道季父的联系方式。
除了那个永远只会主动打过来的手机号和微信，他不知道季苒的一切。
管家立在一旁，“先生。”
贺璟庭还在摆弄手机，低声问：“季苒搬去哪里了？”
管家早已经和贺母对好口供，那套说辞也是滴水不漏。
“郎溪附近。”
贺璟庭心里大概有了了解：“她新的手机号是多少？”
管家眼中有片刻迷茫，随即道：“我马上去查。”
贺璟庭皱起的眉头显示出很大的不悦，众人皆屏息凝神。
管家和特助出去后，他只身一人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什么不适。
想起刚才电话的关机，贺璟庭眯了眯眼，盯着手机一言不发。
八年，只要贺璟庭从外面回来，季苒都是形影不离的粘着他。
他认认真真地想了片刻，心里无比确定，此时此刻他想见到她。
贺璟庭向来是行动派，当他确定自己现在想要见到季苒时，便从沙发上起身。
离开书房前，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书房里的那一大片白墙上，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不动声色地叫人进来：“有人动过我书房？”
负责清洁的阿姨被找来，喏喏道：“是……季小姐动过，她那天突然进来，待一会儿拿走了不少东西。”
贺璟庭：“什么东西？”
阿姨想了想：“好像是画。”
这时，贺璟庭也终于想起来，他书房里那一大片空白墙上，季苒给他画的那些画全都不见了。
他盯着空荡荡的墙壁，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烦躁。
跟在他身后的王稳，内心一直惴惴不安，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季苒在他老板心里，并不是那么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