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这样了

（一）

有时丁乙有强烈的欲望想要离开这个单位，尤其在几个月前，但总是缺少破茧成蝶的那股子气，有时又会像瘪气的气球，失落地想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丁乙对有规划又自律的人十分佩服，高向禹就是这样的人，每一次丁乙望向他，满眼星光，向禹自带的光环很温柔又不带侵略性，但是却渗透了她，她会听到心里发芽的声音，从脚底冲到头顶的能量，似乎能让她飞起来。向禹对她说过，人生没有清晰的目标不要紧，也不要逼着自己去做规划，规划就像草地上的路，走着走着才会有，向禹就这样领着丁乙走出这混沌的草地，让她觉得温暖又安心。

丁乙对谢来恩怀有崇敬之情，丁乙觉得所有女领导都不简单，很伟大，拥有超能力。谢来恩做事果断有杀伐气，事事以大姐大的身份冲在最前头，为兄弟姐妹们挡住枪林弹雨。对下属，尤其是对待比她小11岁的丁乙，更是照顾有佳，工作上的提携，生活上的照顾，丁乙铭记在心，她大学刚毕业进入单位那会，没有经济来源，生活拮据，谢来恩帮她找了现在租住的单身公寓，环境不错，租金也打了折扣。

敬重她，却不想成为她，丁乙觉得工作是为了生活，而谢来恩为了工作，家庭却缺失了：与老公常年不和，女儿患有痴呆，她无法兼顾，同事在背后议论，女儿的痴呆，与她在职场厮杀酗酒有关。对待工作与家庭的关系，丁乙不知道是谢来恩身不由己，还是在她的价值观里工作比家庭重要，抑或家庭的不幸让她把重心寄托在了工作上。但丁乙认为，无论如何，生而不养是种罪过。

对谢来恩，丁乙还有一点点忌惮，就像学生怕老师那样，很多时候，丁乙对谢来恩甚至言听计从，这也是谢来恩喜欢丁乙的原因之一。丁乙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在一生当中，都会遇到让自己敬畏的人，如果是，可不可以解释为一物降一物，如果不是，那就是源于丁乙骨子里的不自信。

（二）

几个月前发生的事，丁乙也原本以为，只要她在这个单位一天，谢来恩的所作所为让她一天也不会忘记，不过她低估了时间，也低估了自己的豁达。大家都以为她会辞职，可是并没有，她不仅和谢来恩和好了，两人继续维持着良好的上下级关系，而且彼此工作上的配合更加默契，这是经历雨之后，一笑泯恩仇，更加坚定的上下级关系。这样的经历也让丁乙有所成，对得不到的、改变不了的东，懂得学会去接受，这也是与自己的和解。她也相信能量守恒，负能量的出现是为了积蓄正能量，没准，前头有好事情在等着她呢。当周围同事还在为她惋惜时，她已经彻底moveon了，面对大家的诧异，她不想过多去解释，经历过才懂。我们不能去妄加非议别人的遭遇，有时候事情的发酵，是旁观者助推的，当局者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样子，因为大部分人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对未知的的事情往往惊诧不已。在对待挫折上，丁乙觉得她要比周围人通达些，这里也有她爱阅读、看书多的功劳。

（三）

尽管套着大棉被，但这样的天气，对大部分南方人来说已是极限，丁乙下意识缩紧身子，本来就很小一只的她变得更加娇小，就像装在套子里的小人，鼻头、耳朵冻得通红通红，一边豪迈地奔赴目的地一边哆嗦不停。

“小乙，辛苦啦。”丁乙从车里下来，谢来恩已在工地口迎接了，“要不是要的急，这么冷的天也不会让你跑出来了，赶紧给高总吧。”谢来恩拍了拍她的肩膀，朝眼前的大高个努了努嘴，意思让小乙把文件给他，大高个连忙向着丁乙这边稍稍弓身。

丁乙后退了两步，抬起头迎上一对漆黑的眼珠子，由于个子不高，丁乙常常对高个子怀有偏？甚至……是……嫉妒的敌意。尤其是眼前这个大高个突然向她压低身子，尽管知道是出于礼貌，但那样的俯视让她有种乌云压顶的压迫感，她以退后保持距离，不至于让画面对比悬殊辣眼睛。

“高总，这是您要的文件。”保持安全距离后，丁乙将文件递给大高个，眼前的大高个子是吃怕冷大的吧，全身捂得严严实实不说，脖子里的黑色围脖套子拉到了鼻梁上，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在丁乙脸上停留了片刻后才闻声收回到文件上。一个念头在丁乙脑袋里打结，这双眼珠子实在跟高总的总字划不上等号，像……小鹿的眼睛，用什么形容好呢，滴溜？对滴溜的眼珠子，甚至是清澈的，生意人的眼睛不应该这样。

“可不可以麻烦你，把这份文件的电子版发我邮箱一份？”声音慢条斯理，略带鼻音，怕是感冒了吧？大高个一面说着，一面摘下手套掏出笔，这双手跟他的个头一样，白皙修长，在丁乙递过来的文件当中撕下半张空白页，写下：EricGao922@***.com。他望向丁乙，乌黑滴溜的眼珠子里，想要跟她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像是在……怕她拒绝？

“哦……”丁乙接过纸张，怔了一下。这人，眼睛是会说话的！伴随着递过来的纸张，丁乙嗅到了淡淡的香味，似乎是麝香中夹杂着松树的味道，还有点像小青柠，恩，还挺好闻的，丁乙下意识深吸了口气。这是狗鼻子嘛，自从得了鼻炎，丁乙觉得自己的嗅觉越来越灵敏了，真是反自然反人类啊。

后来，丁乙才从谢来恩口中得知，高总是哈尔滨人，东北虽然比南方气温低，但是北方是干冷，北方人不太能适应南方的湿冷气候，会产生体感比北方更冷的错觉，所以在南方的—7°里，高总就变成了“夜礼服假面”了。

打小，丁乙就对大冷天有种特殊的感情，她觉得大冷天把自己包裹起来，在寒风凌冽和大雪纷飞里行走，会很爽，不过这种爽，她就只是在脑海中想想而已，未曾体验。源于对冷的偏爱，东北一直是她想去的地方，无奈这些年来不是有闲无钱就是有钱了无闲，“想走就走的旅行”一再被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