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湖排名第一的宝刀

宋国西境外，入眼是喷涌的黄沙，入耳则是飒飒的狂风。

远方天地相交之处，走来两道人影。

这两人已被这西境外的风沙折磨得厉害，可因他二人是宋国的暗子，便扛上这清缴的职能。

这西境天气可真是怪异，肖因心中暗道，明明刚才还天色大好，怎么忽然之间就漫天黄沙？他刚要说话，便吃进一口沙子，沙子生硬，膈得他嘴疼。

呸！肖因吐出一口沙子，骂道：四斋的暗子都在泉州忙活，我们两个却要天南海北来找一个花束子！

别发牢骚，若真抓住花束子何愁公子不赏识我们。胡涂将水囊递给肖因，示意他喝上一口。

老胡，你真这么觉得？我们已与花束子交手多日，这女人阴险狡诈，谎话连篇，下手狠厉，整个人滑不丢手。让我说这荒凉地里的功劳谁爱捡谁捡，指不定再追下去你我都要丧命于此！

胡涂叹一口气，说道：都知道现下在哪里都比不上在九幽教收尾来得畅快。四斋是公子的亲随，我们比不得。这花束子却也算是九幽教里的脑干人物。她已经被公子封住脉门，又被我二人砍了两刀，重伤在身，如今是拿下她的最好机会。如果放她跑出宋国，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祸事。

胡涂突然停住，看着眼前的血迹。

这血迹是往那个方向去的，我去看看。肖因说道。

且慢。他蹲下来看着地上的血迹，然后用手抹了些许，放在鼻子上细嗅。杀惯了人的人，总会对血腥味特别敏感。可这血

这血的味道，不像是人的。他说道。

不是人的？这荒郊野岭，难不成是野兽相互厮杀后的痕迹，可残骸在哪？肖因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这什么声音？

荒漠中恶风又猛又急，卷得石块纷纷乱走。二人耳边虽是呼啸的风声，却仍然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一种又尖又脆的声音。

是生铁与石块摩擦的声音！这声音在荒野之地显得极为渗人。二人闻声而去，朝着东北方向不远处，他们发现一处小院，这院子不大，从外往里看，可以看到一棵参天的槐树。

许是这恶风凶猛，将这唯有的树吹得落叶纷飞、一片凋零。

地上是被吹落的枝干、残叶。

风愈刮愈猛，扯得人脸皮生痛。

胡涂推开木门，此门年久失修，有嘎吱声。

槐树下坐着位黑衣客，约十六七岁左右，他袖子挽起，磨着一把旧刀。

刀刃多豁口，刀鞘太过陈旧，漆已掉了一层。刀柄上的纹路已经磨得发光，可以看出常年使用的痕迹。

胡涂盯着这黑衣人。他说：小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异族女人？

田七停止磨刀，他说道：没有见过。

肖因绕院一圈，直觉有些不对，这种疑虑并非来自于黑衣人是否说谎，而在于这偏远西境荒漠竟有一处院落，且仅有一人。这极其不符合常理，若真是如此，眼前这人靠什么存活？

胡涂、肖因二人伫立不动，直盯着这磨刀之人。

肖因疑惑：老胡，是这的血腥味吗？

田七笑道：血腥味？莫不是这畜生的？

他指了指磨刀石旁边上的母鸡。

鸡脖颈要断不断，还没死透，那双鸡眼直勾勾瞪着二人，蛮吓人。

血蜿蜒一路，流到肖因的脚底。

空气中总是有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这荒山野林，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磨刀杀鸡呢？是精心设计吗？

肖因焦躁地挠挠头，跳脚，他从来不信什么魑魅，必是精心设计。

他上去一掌朝少年打去。

田七朝后退去，几脚轻点，转身飞上屋顶，肖因的掌落了空，掌气震碎了院中的瓶罐。

二位看来是来滋事的。田七说道，他不想杀人，也不想废话。今日我不想杀人，二位趁着我心情还好赶快走吧！

胡涂看他不过十六七岁少年，语气竟然如此狂傲，已然心生怒意，但肖因更快，已连人带刀飞身上去。胡涂耳边仍有肖因的残音：你这小子如此张狂，我今日要消一消你的傲气。

胡涂只见刀光一闪，刀已然劈向少年。可却在少年近身数尺处硬生生停住。少年的食指和中指竟然夹住了这刀。胡涂反而动弹不得，只能僵持在原处，忽而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啸，胡涂的刀被折断了。

内力强悍如斯。胡涂只道遇上高手。正欲脱身离去。却只见两刀刀光闪过，随即感觉自己的喉头温热，却再是说不出话来。

无趣。田七说道，随即他将酒洒在那把刀上，清洗着血迹，拎着鸡进了柴屋。

小火慢炖一个时辰后，田七端着碗朝内屋走去。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这女子眉眼是一种特殊的，不同于宋国人面貌的比例，她听见动静，睁开双眼，眼里一种迫人的瑰丽。

花束子看着田七进来，挣扎坐了起来。

你睡了一天一夜。正好，这鸡汤你来喝上一碗。

多谢你救我。花束子许久未食，便不拒绝。这鸡肉质地老成，汤水极为滋补。

算不上什么事。田七未在屋内多有停留，很快去外面又磨起刀来。

花束子透过窗缝看了看他劈柴的那刀，锈迹斑斑，破烂得很，实在没有什么好磨的。

不远处是两具尸体。这尸体上的衣服她却是不能再熟悉，这二人追杀自己足有数天，如果不是知道田七在这里，恐怕她早就身死。

她喝过鸡汤后，精气恢复了一些，捂着伤出去。她走近去看了看两具尸体的伤口。皆是喉头，一刀毙命。

你的刀术据我上次见你，又进步了。花束子盯了田七手上的刀。这刀它实在不配你。

为什么？田七有些不解。

因为它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花束子继续说道：你若真入江湖，必然需要一把好刀。花束子想了想：你可听过陨铁刀？

那把江湖排名第一的宝刀？

是的，我因为某些机缘偶获此刀，你既然救了我，我愿将此刀做礼物赠予你。天下第一的刀客是应该拥有一把这样的刀的。

田七心想，天下第一刀客这样的概念实在抽象得很，得是看放在什么人眼里。他自己作为杀手，杀人其实不需要太多招式，若是能捏准要害一刀毙命，那便绝对不再要第二刀了。这需是快刀，可这仍说不上是刀术第一。比如那些世家子弟练武切磋并非一刀致命，而讲究入招与破招，这一招又有数式，刀法千变万化，奥妙无穷。那这样的刀术倒底算不算得上卓绝呢？他有些疑惑。

听我家少爷讲，前朝姬大人的刀术算得上卓绝，早年淮州的叶庄主将陨铁刀赠与给他，若说假使他的刀术算不上卓绝，勉强也算个中上之人，若是再添一柄陨铁刀这样的神器，如何称不上天下第一？

花束子听到这二人突然发笑：这二人在我看来，前者不过是一个小人，后者更是恶贯满盈，若真如你所说，一人一刀合为天下第一，却绝对不能用在这二人身上。他们眼里，陨铁刀不算兵刃，只是一件用来匹配身份的装饰品。

田七感觉到花束子的怒意，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我可能并不需要那把刀。少爷与我说过，武者不该过分痴迷于武器，过分痴迷，反倒认不清自己，便无法再有武道上的进步。我六岁习刀，五年有成，这刀却伴我十年，我与它早已人刀合一，不再需要什么其他的刀了。

花束子默然片刻，说道：或许你说得不错。可这或者因为你未曾见过它，也许你见到它，便不会这么想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又笑道：但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便也不强求了。

田七沉默半晌，专心磨刀，然后将刀收好，对她说道：花束子，听我说，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宋境内九幽教颓势已定，已无回天之力了。

你到底还是个宋人。听听，这胜者的话语。花束子拍掌。

田七看着花束子说道：姬大人不是杀手，只是政客。他封了你的脉门，伤得看似极重，却触及不到要害，他不想杀你。

花束子说道：我身上装着诸国想得到的秘密。如果我不求死，没人想杀我。留在九幽教，不过是因为我实在无地可去，家园故土，我很久以前就回不去了。花束子继而说道：你既冒着风险也愿意来救我，必是认我这个朋友，与你相识，我平生有幸。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可以护送你。

我打算去平州，将冬儿接走，然后一起去赵国。

田七点头，又说道：姬大人用秘术封了你的脉门，若是强解，出了差错，百里靳来了，也无力回天。其实你还有条路，拜入大人门下，像这二人一样，成为宋国的暗子，这或是你的生路。

暗子？花束子笑道：很久前有人告诉过我，那绝对不是一条生路。

接下来的十来天里，花束子伤情又有些许加重，这些天，她实验着用蛊虫来疏通自己的经络，但都没什么疗效。

你的伤势加重了。我们途经的药铺都没有你要的那味药，你不觉得奇怪吗？田七感觉他们一路的路线都受到监控。

糟了，花束子思索，我们得快些赶路。

现在回头还可以。周围不过三个暗子，我有击杀的把握。我们往东北方向走，去落鸿城，先去雪国，再到赵国。

可冬儿在那。

田七不再劝说，而是问道：我还有些时间，你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

花束子说：田七，你不必如此丧气，相信我，这绝对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到曲境我们便分道扬镳。然后你去金城，帮我给一个叫金小蝶的琴女送一封信。

与田七分别后，花束子独自一人驾车去往平州，果然在平州的家里已经不见冬儿和乳母。

姬流光，如果你不伤我孩儿性命，从今天起，我可以做宋国的暗子。

哦？一个声音传来。可花束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三年前暗坊弟子死伤无数，如此血仇，我怎能不报？

一白衣男子飞身而下，朝花束子便是一掌。

花束子吐出一口鲜血，她说：若你杀了我，你怎么跟姬家交代？

我大哥那里，我自然会去说。

你不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那位迎春娘子的尸身你可有找到？如果你对这些都不在意，那极乐宗的谢小宗师，你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吗？

姬流光有些惊愕，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花束子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是无家无族之人，只有东儿一个孩子，如果他好，我可以舍命为报，你我结约的第一件事，不要让我落到姬策手里。

看着姬流光的复杂眼神，花束子知道自己赌赢了，随即放心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