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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与郕王的君子协定

第2章 太后与郕王的君子协定

发表时间:2020-08-19 08:55

以后的几天,京城街头陆续出现一些衣衫褴褛、满脸血污的士兵,有的甚至断手断足,惨不忍睹。数十万明军在土木堡溃败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人言汹汹,私相告语,当今皇上被瓦剌人俘虏的消息再也封锁不住了。

贪婪的瓦剌人笑纳了孙太后丰厚的赏赐后,没有一点释放朱祁镇的意思,反而带着他四处敲诈勒索,眼看又要遁回漠北。孙太后万分着急,她不知道沦入敌手的儿子将遭遇怎样的命运。钱皇后终日以泪洗面,坤宁宫里一片愁云惨雾。

皇上被瓦剌人掳去了,大明朝顿时没了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近日朝堂上议论纷纷。大臣们都忧心忡忡,土木堡明军溃败,国力大受折损,急待收拾残局,防止尝得甜头的瓦剌卷土重来。虽然皇上在出征前曾明令郕王祁钰以监国身份总理朝政。但二十二岁的祁钰没有皇帝的名分,也缺少皇帝的权威,这对推行政令和战时的紧急动员十分不利。再说现在瓦剌人狡猾地挟持皇上做人质,贪婪地索要金帛,并企图诓开并占领边关重镇。倘若朝廷另立新君,便可使瓦剌也先手中的筹码失去作用。

时间紧迫,保不定狡诈的瓦剌人再次挟持皇帝前来侵扰。这几天,朝中的大臣们频频聚议,商讨另立新君的问题。朝中的动向自然也传入内廷。遭受狡诈的瓦剌太师也先戏耍,以八驮马的金银珠宝也未能换回被俘的儿子,年迈的孙太后气得要吐血。现在祁镇被瓦剌人挟往漠北,生死未卜,朝廷又要另立新君,监国的郕王祁钰虽尊自己为母后,但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的生母是吴贤妃,如果群臣拥戴祁钰登基,自己连皇太后的地位都保不住。

孙太后秘召大太监金英、兴安和李永昌商议。金英和兴安是历事三朝的老太监,金英还曾获宣宗颁赐免死诏。只是二人此时均垂垂老矣,对立嗣之事不敢置喙。倒是年富力强的李永昌脑子活泛,也深得太后信任,他建议道:“太后何不先立皇长子见浚为皇太子,储君之位既定,即使皇上暂时无法归来,将来郕王也必须传位给皇太子。”

孙太后将拟立见浚为皇太子之事征求礼部尚书胡滢和吏部尚书王直等重臣的意见。二位老尚书深知太后的苦心,也不便表示反对。于是在土木堡事变后第七天,八月二十二日,皇太后颁布诏令,立陷入敌手的正统皇帝长子见浚为皇太子,将其改名见深。仍命郕王祁钰监国,诏书是这样写的:

迩者寇贼肆虐,荼毒生灵。皇帝惧忧宗社,不遑宁处,躬率六师问罪。师徒不戒,被留敌廷。神器不可无主,兹于皇庶子三人,选贤与长,立见深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仍命郕王为辅,代理国政,抚安百姓。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孙太后抢着在这个时候将皇长子见浚改名见深,立为东宫太子,显然是想让群臣拥立太子登基,维持朱祁镇的血脉,一代一代传下去。可是见深刚满两岁,尚在牙牙学语。幼童哪能登基主政?远的不说,他的父皇就是摆在眼前的一个活生生的教训!

朱祁镇八岁继承父皇宣宗帝位,宣宗遗诏由“三杨”等五大臣辅政,军国重事奏闻太皇太后而后行。先帝的考虑不可谓不缜密,但架不住时光流逝,太皇太后驾崩,“三杨”等五大辅臣相继过世,政权逐渐落入小皇帝宠幸的司礼太监王振手中。就是因为王振欲建边功,挟持年轻的祁镇北征瓦剌,才导致土木堡溃败,乘舆播迁,祁镇陷入敌手,至今生死不明。

若在此时依着太后主意,又扶立一个襁褓中的小皇帝,岂不是重蹈覆辙?其结果不是宦官专政,就是外戚或权臣擅权。这是朝中正直的大臣们极不情愿看到的后果。

孙太后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朝臣们对皇上迅速归来已经不抱希望了,无论从疗救劫后创伤,还是从断绝瓦剌倚仗人质肆行敲诈的念头出发,大明都亟待一位新皇帝出现。既然扶立年幼的太子已不可能,舆论已经一边倒地倾向立郕王为继位之君,精明的孙太后不得不权衡再三。

首先,如果郕王祁钰继位为帝,必然尊奉他的母亲吴贤妃为皇太后,孙太后的地位必然不保,说不定还会被迫迁出仁寿宫。再说等祁钰帝位稳固了,必然不甘心侄子见深占据东宫太子之位,说不定又会来一次“易储”的闹剧,让自己已经三岁的儿子占据东宫太子之位。

故此,孙太后在诏书中再次强调“仍命郕王为辅,代理国政”,即天下仍然是属于“正位东宫”的皇太子的。可是她也深知这一招不顶什么用,祁钰一旦地位稳固了,这一纸诏令能管得了他吗?

因此,孙太后急切地想找一位能暂时顶替皇上又不至于取缔皇脉的人作为过渡,等待祁镇侥幸被瓦剌放归,或待皇太子见深长到十余岁继承大位。

这时,孙太后想起了宣宗驾崩后,太皇太后张氏鉴于太子祁镇年幼,欲召宣宗之弟襄王瞻墡继位之事。襄王素有贤名,现年四十余岁,若召他入京继承大位,再过十年左右,待见深长成,正好接班为帝。但这一点,孙太后自然要与襄王事先达成君子协定。

在朝廷大臣们议立郕王的同时,孙太后悄悄差遣亲信太监出京赶赴襄阳,密召襄王进京。然而,襄王果然不负贤名,拒绝来京,并遣使上书,请立皇太子见深为帝,让郕王监国,以承正统。

孙太后一心想保住儿子祁镇一支血脉坐稳江山,此次轻率地召襄王进京之举,生生在八年之后造成一场大悲剧——“夺门”之变后,英宗复辟,徐有贞、石亨等诬陷于谦、王文迎立襄王遭到诛杀,致使两颗人头落地!

正在大臣们与宫内势力为拥立新君紧张博弈之时,风雨飘摇的朝廷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土木堡溃败的消息已大白于天下,街市上满是缺胳膊少腿的伤兵,连皇帝都被瓦剌人掳走了,一种凄惨无望的情绪在人们心间漫延。八月二十三日,奉诏代理国政的郕王朱祁钰在午门左阙召集群臣议政。因为许多年富力强的重臣,如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内阁大学士曹鼐等,以及以英国公张辅为首的数十名武将都在土木堡为国牺牲,朝班显得稀稀拉拉,残缺不全。到场的多是须发皆白的老臣与替补后进的给事中、御史。朝臣个个低着头唉声叹气,愁云满面。

正在此时,突然有两名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官员闯上殿来。原来他们是随驾出征的大理寺右丞萧维桢和鸿胪寺卿杨善。他们侥幸从土木堡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历尽艰辛,辗转逃回京都。当被问及圣驾的下落,他俩只是摇头,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来。

此前皇帝朱祁镇已在宣府、大同现身,在瓦剌人的胁迫下向边镇官员勒索金帛,皇上成了瓦剌人的俘虏已是定论。这时又有传言说造成这次大灾难的罪魁祸首司礼太监王振已降顺瓦剌。实际情况是土木堡溃败时王振被护驾的殿前护卫樊忠锤杀,随后樊忠在与瓦剌兵搏杀中阵亡。人们的愤慨已聚集到顶点,随时可能像火山一样地爆发。

就在这种悲怆的氛围中,胸前一把大胡子的右都御史陈镒愤然出班,冲着御座上的郕王礼毕,用他那低沉而悲怆的声音宣读他与几位臣僚的联名上书:

“司礼太监王振窃据权柄,残害忠良,倾危社稷,投敌叛国,构陷乘舆,罪大恶极,殊不容赦!臣等请族诛王振,并抄没家产,以安人心,以平民愤。”

王振在朝中擅权已久,群臣深受其害,人人三缄其口,敢怒而不敢言。现在他投敌叛国,致陷乘舆,已属罪大恶极。陈镒等开了头,立刻有好几位官员出班,把早已准备好的弹劾奏折拿出来,争相举劾控诉王振及其党羽的滔天罪行。有的官员念着念着,提及翰林学士刘球被杀害并被残酷肢解等情,竟至号啕大哭,泣不成声。

祁钰毕竟年轻,面对这种局面,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答复,只得期期艾艾地敷衍道:“你们所奏均属实,将来朝廷必有处置。”

此刻,参与朝会的官员们对王振的愤怒已彻底点燃,他们不满足于郕王的答复,一齐跪倒在地,痛哭不已;并簇拥着遍体鳞伤、衣衫褴褛的萧维桢和杨善到郕王面前,痛斥王振祸国殃民的滔天大罪,呼喊号叫之声,一时声震殿宇,连站在殿外值侍的侍卫们都吓得颤抖不安。

这时,身穿华丽朝服的锦衣卫指挥马顺竟公然站出来叱责群臣道:“司礼监王振已经为国战死,你们还啰啰唆唆说他作甚?”

马顺是王振豢养的亲信打手,曾经秉承王振旨意,公然在狱中杀害不归顺王振的侍讲学士刘球,并残暴地肢解其尸体。朝臣们早已对他恨之入骨,此时见他仍然如此嚣张,竟敢跳出来为王振涂脂抹粉,苛责群臣,愈发众怒难平。性情刚烈的户部给事中王竑陡生无名烈火,冲上去一把揪住马顺的头发,啐了他一口,喝骂道:“你这贼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如此狂妄,我跟你拼了!”

马顺是个武夫,比王竑高大得多,顺势给他一拳,打得他鼻子冒血。王竑虽挨了打,却甚是顽强,死死揪住马顺不放,把他华丽的朝服都撕裂了。

这时,刑部给事中曹凯也冲上来帮助王竑,用朝笏猛击马顺的头,打得马顺头破血流。王竑顺势扳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马顺欲摆脱他俩的纠缠,奔往殿外召唤锦衣卫前来镇压。他这一举动如烈火烹油把官员们的愤怒激到极点,大家一拥而上,笏板纷飞,你一板我一脚,直打得他直僵僵倒在地上没了气息方才罢手。

郕王祁钰亲见殿上血肉横飞,马顺被愤怒的群臣生生打死,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太监兴安等人护卫着他,准备避入宫中,却被群臣拦住,他们一定要郕王下令族诛王振全家。

这等大事怯懦的祁钰怎敢做主?他只好推托要报请太后宸断。群臣恨透了平日作威作福的宦官们,要求入宫搜捕王振的亲信太监毛贵与王长随。老太监金英见众怒难平,便从宫门缝隙中将毛、王二人推出来。

愤怒的官员逮住王振的这两名走狗,顷刻之间又将他们一一打死。

眼见三名太监横死阙下,郕王脸都吓青了,几次站起来想要退避回宫。

如果此时郕王走了,场面会愈发不可收拾,殿堂上发生了命案,值侍的锦衣卫武士可以抓捕肇事的官员。锦衣卫一贯是王振镇压百官的御用工具,其中许多指挥、千户都是王振的党羽。局面一旦被他们控制,乘机大肆血腥镇压,发动政变都有可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兵部侍郎于谦连忙推开挡在前面的官员,抢先一步拦住郕王,请他当众宣布马顺等有罪当死,围殴者不以杀人论罪。

但郕王因为害怕,挣扎着要走,把于谦的袍袖都撕破了。于谦一再提醒他,目前局面混乱,他一走必贻大患,皇太后必然责怪他没有尽到监国的责任。无奈他只得重新坐下,按照于谦的提示宣布道:“马顺等人有罪当死,围殴者不论。”

听到郕王的话,群臣欢呼雀跃,连呼英明。他们将马顺、毛贵、王长随三具血淋淋的尸体拉到东安门外示众。大臣们又与郕王紧急商议,并由金英入宫报请皇太后批准,下令将王振义子王山绑赴西市,凌迟处死。王振家族不分长幼一律斩首。

王振的家产被彻底查抄,共抄检出金银六十余库,玉盘一百座,高六七尺的珊瑚树二十余株,其他珍宝、玩物、名贵书画不计其数。又查出王振以火铳、箭镞等武器从瓦剌换得名马数百匹,饲养在京郊马场,足可以装备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

于谦处乱不惊,事后当他走出左掖门时,经历了这场事变的官员们均对他投以钦佩的目光。身为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王直激动地攥住于谦的手,“国家多亏有你啊!今日之事,就是有一百个王直也无能为力!”

年仅二十二岁的郕王在这次事件中虽开始显得稚嫩,有些惊慌失措,但他身负监国重任,在紧要关头颇能顺应民意,化解了这次危机,从而也得到群臣的认同和好感。可以说这次突发事件给郕王祁钰大大地加了分。

之后,孙太后遣太监秘召襄王进京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幸亏襄王贤明识大体,不肯来京,还力主立太子见深为帝。左阙门事件之后,以王直和于谦为首的新旧两派大臣一致认为,随着瓦剌人挟持被俘的皇上在边关猖狂地活动,朝廷另立新君已刻不容缓。于是经过两派大臣协议,再次联合上书皇太后,称:“车驾北狩,皇太子年幼。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郕王监国以来,任贤能,除奸佞,政绩斐然,颇孚众望。若能继承大统,实畿内万民之福。请速定大计以安社稷。”

襄王不肯来京,孙太后没有了退路,只得答应群臣的请求,命礼部诏告天下,择吉日立祁钰为帝。

当群臣将太后的决定告诉郕王时,郕王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可以?有……有皇太子在,你……你们怎敢乱法?”

群臣再三以皇太子年幼,目前形势艰难必须长君掌国劝他。胆小怕事的祁钰仍然一个劲地摇头,不肯答应,并且逃进郕王府不肯出来。

郕王母妃吴贤妃见群臣追进王府劝进,也非常惊慌。这位谨小慎微的王妃一句话竟难倒了振振有词的大臣,她说:“太后虽有诏,奈何皇上身在北疆,没有他的旨意啊!”

早两天,出使瓦剌的都指挥岳谦回到了京师。大臣们接见了他。于是大臣们急中生智,回复郕王和吴贤妃,称岳谦口传皇上圣谕:“朕滞久不归,命御弟继统,以奉祭祀。”

这句话很像是皇上的口气,但如此重要的决定为什么连一个字条都没有,令人怀疑。大臣们又解释说因瓦剌人监视甚严,岳谦未能取得皇上手谕。

祁钰仍然迟疑不定,于谦慷慨道:“臣等坚持请殿下正位,只是一心为了救国家于危难中,并非为个人私利啊!”

王直等又以孟子的“社稷为重,君为轻”的道理劝谕祁钰,作为太祖太宗的子孙,他有责任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大臣们也誓言倾全力扶持新君,击退顽虏,保家卫国。

郕王与吴贤妃终于打消了顾虑,同意进宫接受太后的懿旨。

当晚,在仁寿宫,孙太后屏退左右,单独接见祁钰和他的母妃吴贤妃,与他们母子达成秘密的君子协定:

第一,祁钰弟承兄祧,继承皇位;

第二,皇太子见深名分已定,祁钰日后须传位给见深。

第三,祁钰即位之日,遥尊身陷虏营的兄长祁镇为太上皇。

祁钰本来就不愿当皇帝,满口唯唯诺诺,答应了孙太后的要求。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赶鸭子上架的皇帝能当多久。也许瓦剌人嫌皇兄在那里白白消耗他们的粮食,很快就会将他遣送回京呢。

谁知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以后的七八年间,事情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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