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2020-08-04 11:33
应伶兰毕竟是女孩子家,总是让男人们进自己的房间终究是不妥的。可是她这也是应家最清净的一处房间,用来读书是最合适不过了。所以应伶兰是再反对也得听她爹的这样做。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房间里立上一块巨大的屏风,把房间直接隔成了两半,一半作书房,一半就是卧房。
陆子佩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书翻看了一下,笑了。这原本是一本经人精心制作装订的好书,一本独一无二的书,从这本书就可以看出来应杭有多重视读书。可是此刻,这本书已经被折腾得得快掉页了,甚至还被应伶兰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画,时不时还可以翻见应伶兰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各种字句,无非就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叨先生的话,再不济就是画几个鬼都认不出来的东西——或许那是花?
应伶兰看见他在翻自己的课本,嘴角还带着笑意,马上就羞红了脸,这还是她第一次害羞呢。她一把抢过书藏到了自己怀里,说道:“先生,我们该上课了。”
“好,”陆子佩嘴角上扬却还在努力藏着笑意,只好推了推眼镜,“但是你还是先把书给我吧,我看看你学到哪了。”
“哦……好吧……”应伶兰讪讪地笑了笑,把书递给他,然后乖巧地在桌边坐下了。
“你是学到这了吗?”陆子佩走到她身旁,把书放到她面前,弯下腰用手指指着那沾满了墨水的书页上。
“好像是……”说实话,应伶兰根本不知道自己学到哪了,读了这么久的书,她好像什么东西都还没学到呢。
陆子佩瞬间感到一阵无奈,“那我们就先从这里开始吧,之后我再把前面的东西给你讲一讲。”
小艾给他搬来一张新凳子,他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将书上的内容念了出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间无二。”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秦淮河里缓缓流淌的河水一般,林籁泉韵,低沉温柔。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认真模样,应伶兰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理解了这首诗中所写了,它讲的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间无二。
“我刚刚给你讲的那些,你都听懂了吗?”陆子佩突然停了下来,轻轻敲了敲桌子问道。
“我……听了啊……”应伶兰的思绪这才从幻想中拉回来,眼神躲避着,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那你讲一讲,我刚刚说了什么?"他问道,眼神透过厚厚的镜片落到她身上,看得她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我……”应伶兰搓着自己的手,咬着嘴唇怎么都说不出口。
“行了,”陆子佩叹了口气,“看来一般的学习方式,对你来说并不管用。”
“我……”应伶兰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沉默着,眼神却总是偷偷瞟着他,憋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先生……对不起……”
陆子佩被气笑了,“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是你爹,还有你自己。”他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觉得今日就这样吧。剩下的时间你就待在这,好好想一想你爹为什么要你读书,我也先回去找找别的方式来教你读书。我希望你能够真正喜欢上读书,而不是被你爹逼着不情不愿地坐在这里。”
“我知道了。”应伶兰站起身,目送着他离开。
*
晚饭后,夏朗来找她。
夏朗同她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不想应伶兰那般总爱闹腾,她很识大体,却不大爱和陌生人说话。但是在应伶兰面前,她总是可以放宽心说自己想说的话,丝毫不用顾及什么。
两人坐在应伶兰卧房里,应伶兰一脸心不在焉,手撑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听说,你爹给你找了个新先生?”夏朗手里剥着橘子问道。
“是啊。”
“那你答应你爹让他来教你了?”
“对啊。”
她回答得甚是敷衍,照着夏朗对她的了解,她这般反常模样肯定是遇见什么新鲜事物了,这让夏朗不禁调侃道:“这还真是个大新闻啊。你不是一向讨厌各种教书先生吗?怎么,突然间喜欢上念书了?”
应伶兰哼哼了一声,从她手里夺过已经剥好的橘子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才不喜欢念书呢。”
“那你为什么还让他来?”
应伶兰眼睛突然亮了亮,却还是一副死相,喃喃自语道:“我只是觉得……他很特别……”
夏朗似乎知道了什么,笑了笑,“他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年轻一些,但不都和那些人一样,是教书先生吗?”
“哪有,”应伶兰撇撇嘴,“他很温柔,还总是冲我笑,不像那些人,总是板着个脸。”
“那是因为他还是第一天教你,不知道你有多难搞,等以后就不一定这样了。”
“你乱说,我哪里难搞了,”应伶兰装模作样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又继续考虑了一会,“他穿衬衫皮鞋,那些人就只穿长衫布鞋。他还戴着一个眼镜呢。”
“穿西服皮鞋戴眼镜的人在街上一抓一大把好吗,照你这么说,他们都是特别的?”
“好像是哦……那就是……”应伶兰皱了皱眉头,努力思考着,“他长得好看,笑起来让人感觉很温暖,外面那些好看的人,都比不上他。”
夏朗被她逗笑了,“我看,你就是看人家好看才答应的吧?你果然是个十足十的女色鬼!”
“我才不是色鬼呢,”她白了夏朗一眼,又撑起了脑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我觉得,他这才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
夏朗似乎显得有些惊讶,不禁问道:“你什么时候会说诗句了?”
“这句话我爹天天跟我念叨,我不想记得也得记得了。”应伶兰一副愤愤的模样,“当时我爹跟我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结果我今天一看见他就想到了这句话了。”
“伶兰,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夏朗说道,语气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喜欢?什么是喜欢?”
什么是喜欢?她也不知道。
夏朗低下头,脸上却泛起了红晕。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
陆子佩的住处离应家很远,在南京城的另一头。
他回到家时,周城铭正在房间里写字。
“筠之?”陆子佩喊道,筠之,是周城铭的字,只有陆子佩知道。
“我在这,”周城铭走出来,“子佩,你这么早回来了?今天课上得怎么样?可还顺利?”
“哎,”陆子佩叹了口气,“我没想到,那个姑娘居然一点儿都不想读书。”
周城铭笑了,“那你今日,一定是教得很困难吧。”
“那姑娘其实还好,不像外面大家传得那般蛮横无理……”陆子佩浅笑道,“只是传统的学习方式,好像不适合她。”
“不管了!”周城铭喊道,继而又神秘地说:“我今天出去了一趟,给你找来了好东西。”
陆子佩一惊,赶紧问道:“你哪找来的?你不会……”
“我才没有乱来。你放心,这是动物身上的。”说完他拉着陆子佩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