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御书房

“莫卿，朕记得你嫡女也有十五了吧。”御书房中，仁武帝看着手中的奏折，仿若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莫临儒心中一凛，赶紧跪下回话道，“回皇上的话，正是。”

“起来吧，我就是随口问一下。”仁武帝放下折子，看着莫临儒说道。

莫临儒见仁武帝自称从朕变成了我，心知皇帝现在要话家长，所以行行礼后就站了起来，他一身紫色官服，束着金玉带，上面有十三銙，腰间挂着金鱼袋，头戴三梁冠，虽已年近四十，却一派儒雅，并不显老，“谢皇上。”

“莫家家教一项极好。”仁武帝手指轻轻在折子上敲了两下，“养出来的姑娘定是不错。”

莫临儒笑了一下，心中已经明了，仁武帝怕是要给自家女儿指婚了，只是不知会指给谁，微微沉思，心中有了答案，却只觉得满心无奈。

仁武帝看了莫临儒一眼，并没有等他回答，接着说道，“朕的四皇儿，莫卿觉得如何？”

莫临儒赶紧说道，“四皇子至纯至孝，文武全才。”

仁武帝露出笑容，若是皇后看上的是别人家的姑娘，那他直接指婚就是了，只是莫临儒是他的亲信，又一向知体得用，这才给了脸面问上一问，这莫临儒倒也是个识趣的，“那让四皇子给莫卿当女婿如何？”

莫临儒倒是没有满脸惊喜，而是直接跪下说道，“谢皇上恩典，微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小女。”

仁武帝满意莫临儒的态度，笑着说道，“明日让你家夫人带着你女儿一同去给皇后问安吧。”

“是。”

又说了几句，仁武帝就让莫临儒退下了，回到府中，莫临儒就问道，“夫人呢？”

下人赶紧回话道，“夫人正陪着老夫人散步。”

“等夫人回来，叫她到书房来。”莫临儒吩咐道。

“是。”

莫夫人此时确实在陪莫老夫人，只是不仅莫夫人在，莫姝安也在，莫临儒回来自然有人禀报，莫老夫人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儿子儿媳感情好，她也是愿意看到的，“既然临儒回来了，你就回去吧。”

莫夫人抿唇一笑，也不推辞，“那媳妇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莫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孙女的手，“老婆子只要元芷陪着就行了。”

元芷正是莫姝安的字。

“是啊。”莫姝安穿着红襦白裙，腰系白色绦带，披着松花色的帛，因为是在家中，头发仅松松挽起，倒是多了几分随性，“是啊，有我陪着祖母就好，母亲先去照顾父亲吧，父亲也忙了一天，怕是累了。”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虽不是极美，却给人一种很贴心舒适的感觉。

莫夫人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不许调皮惹了祖母，知道吗？”

“知道了。”莫姝安往莫老夫人身后躲了躲，“母亲快去吧，父亲一定等急了。”

莫夫人嗔了女儿一眼，又吩咐了丫环几句后，才离开。

莫姝安挽着莫老夫人的手，撒娇道，“母亲不在了，祖母我们说悄悄话。”

“好，祖母与元芷说悄悄话。”莫老夫人摸着孙女白嫩软绵的手，感叹道，“我们的元芷已经成大姑娘了，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莫姝安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闻言脸一红，跺跺脚，“祖母……”

“祖母不说了。”莫老夫人看着孙女的样子，安抚道，“祖母记得，当初你才那么大一点，一转眼就这么大了，祖母也老咯。”

“才没有呢。”莫姝安陪着莫老夫人在园子里慢慢走着，说道，“祖母一点也不老，祖母给我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呗。”

莫老夫人点点头，开始细细说了起来，其实这些莫姝安早就听过几次了，只是人老了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只要有人能静静听他们说话，时不时附和几句就会很高兴。

莫临儒与其夫人成亲二十余载，多少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的，下人一说让她去书房，她就意识到怕是有事情发生了，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自己女儿的婚事，“是四皇子？”

“嗯。”莫临儒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就算他不平静又能有什么办法，皇命不可违，左都御史又怎么样，只要仁武帝一句话，他们莫家就完了，再说四皇子并不是不好，甚至说是极好的一个人，可惜……

“四皇子对早逝的四皇子妃……”莫夫人脸色苍白，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女儿嫁过去，可怎么办啊。”

仁武帝总共有五个皇子，其中大皇子、三皇子与四皇子为皇后所生，只可惜大皇子在出征的时候，战死了，二皇子为淑妃所生，五皇子为丽妃所生，几位皇子年岁也都大了，二皇子如今占着一个长字，而三皇子占着嫡字，所以朝堂上也不是风平浪静的。

不过这些和莫临儒没什么关系，他属于保皇派，就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二皇子也悄悄派人拉拢过他，直接被他拒绝了。

如今仁武帝不仅把三皇子带在身边教导，还把他唯一的嫡女指给四皇子，要知道四皇子和三皇子是同母所生，那么是不是仁武帝已经有了决定，正在给三皇子增加筹码呢？

其实四皇子可谓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重情重义，又是文武全才，和三皇子关系好不说，还得仁武帝看重，虽这次嫁过去是继皇子妃，可四皇子的元配仅留下了一个女儿，

若不是莫临儒真心疼女儿，那么他不会有丝毫的担忧，可恰恰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从小乖巧懂事……四皇子不好就不好在，太过重情重义了。

要知道当初四皇子妃是四皇子的表妹，他们两个算是青梅竹马，到了年岁四皇子就去找了皇后求了来，成亲后，两人也极其恩爱，那时候四皇子妃可是京城所有少妇少女们羡慕的对象。

成亲五年没有子嗣，四皇子都没有纳妾，甚至没有一个通房，最后终于有孕，四皇子可谓欣喜若狂，只是恰巧出了战事，四皇子领兵出征，可惜四皇子妃没有等到四皇子回来，就难产而死，仅留下一个女儿。

四皇子当时的情况，还有不少人记得，可谓颓废到了极致，最终还是三皇子看不下去，狠狠骂了他一顿，这才好些。

四皇子妃死后的第三年，四皇子才纳了一个妾侍，那妾侍还是四皇子妃当初的陪嫁丫环，听说虽是妾侍，却只让她照顾小公主。

其实仁武帝和皇后早就提过要让四皇子再取一皇子妃的事情，可是四皇子一直拒绝，如今距离四皇子妃死五年了，怕是仁武帝他们再也看不下去，才决定直接指婚。

那么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能幸福吗？要知道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也都五年了，说不定四皇子早就放下了，再说是皇上赐婚，他也不敢亏待了女儿。”莫临儒只能这么说，可是他自己都不信，要是能放下，早就放下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吗？而且，就算是皇帝赐婚，那四皇子可是皇帝和皇后的亲生儿子，就算自己女儿被慢怠了，怕是皇帝和皇后只会觉得自己女儿不懂事不能讨了四皇子欢心。

莫夫人点了点头，抹去眼泪，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要是我早点给女儿定亲就好了。”

莫临儒可没有莫夫人这么乐观，要知道今天仁武帝根本没有问过，自己女儿定亲了没有，“去好好准备下，明日皇后怕是要宣见你们。”

“皇后宣见？”莫夫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怕是皇后还要相看一番，才好下决定，不过她可不敢让女儿假装粗鲁什么，甚至不敢让女儿表现的不好，毕竟皇帝能点出自己女儿，怕是查过的，欺君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她也不愿意让莫家的清誉毁在女儿手上……“我知道了。”

莫临儒站起身，伸手搂住妻子的肩膀，“四皇子我是见过的，虽上过战场带过兵，却文质彬彬，文采极好，堪称良配，而且前皇子妃留下的只是一个女儿。”莫临儒稍微点了一下，一个女儿，就算再怎么得四皇子喜欢，最多嫁人的时候嫁妆多些罢了。

“嗯。”莫夫人也不是那种软弱无能的，“我会好好与元芷说的。”

莫临儒叹了口气，“只希望女儿最后不要怨我。”

“不会的。”莫夫人安慰道，“元芷最是懂事，定会体谅老爷的。”

果然如莫夫人所说，莫姝安并没有怪谁，反而与教养嬷嬷仔细讨论起明日的衣着举止，要知道莫姝安的教养嬷嬷可是宫中退下来，莫夫人花了大工夫才请到的。

这是莫姝安第一次进宫，见得还是皇后，虽然平时她的规矩就不差，可是宫中到底和外面不一样，教养嬷嬷多提点几句也是好的。

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莫夫人越发不舍了起来，等衣物准备妥当，就让人下去，拉着女儿的手细细嘱咐了起来。

“母亲不要担心。”莫姝安微微抿唇，轻声说道，“这不还没定下来呢？”

“八九不离十了。”莫夫人说道，“也是怪我，总觉得你还小，想多留你几年，谁曾想……”

“母亲。”莫姝安把头依在母亲怀里，“不怪母亲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四皇子与四皇子妃的事情，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的，谁没有羡慕过四皇子妃，只可惜天妒红颜，如今知道皇上要把她指给四皇子的消息，心中有些害怕有些担忧，还有说不清的触动……到底还是有些奢望和幻想的，毕竟四皇子是那样的优秀。